四片唇再一次糾纏在一起,她心上的疙瘩也立刻煙消雲散,在他的懷里,在他的吻中,她根本毋需懷疑他對她的情意。
她滿心歡愉地嘆了一口氣,原來對深陷愛情的人來說,情人的懷里就是整個世界,就是天堂。
兩人擁吻了許久許久,仍不舍得放開,丁略意猶未盡地嘗著她的柔唇,終於相信,現實之中也有如此美妙的奇跡,在看透人性之後,愛情幫他找回了最初的感動……
許久之後,他才擁著她走出公園,他的心情愉快,握著任無瑕的手邊走邊道︰「陪我去逛一逛上海的夜景吧!」
「可是……」她有點不安,畢竟不管她和丁略多麼相愛,橫亙在他們之間的現實依舊存在,她不能昏了頭,不去考慮後果。
「今晚,什麼也別想,我是丁略,你是任無瑕,我們只是一對相戀的男女。」他深摯地道。
她看著他,掙扎了一會兒,終於點點頭。
二十四年來,她忠於滬幫,忠於當一個听話的孫女,忠於當一個稱職的掌櫃,從沒逾越過自己的本分。
今晚,就讓她任性一次吧!只要一晚就好,她要毫無負擔地去愛、去瘋,然後,明天她會再回到「闢邪」的位置,安心守分地守著滬幫,守著珍珠坊,不再見丁略。
她在心里告訴自己,她想留下與丁略相處的美好回憶,即使只有一瞬的火花,她也心滿意足。
於是,她暫且卸下「闢邪」沉重的頭餃,拋開她的「任務」,十指反把住丁略的手掌,還原成一個單純地想依偎在情人身旁的女子。
丁略攤開長大衣,將她拉進大衣內,包裹著她,走向璀璨霓虹的夜上海。
十一月的上海,空氣冰冷,卻澆不熄情侶們的熱情,尤其是入夜之後的外灘一帶,充滿華麗的異國情調,更是情人們的最愛,到處都是成雙成對的人影。
丁略和任無瑕沿著中山東路,走過了萬國建築群,走進了熱鬧華麗的市區中心,兩人吃著美味的料理,逛著時髦的櫥窗,看著充滿古意的老城廂,整個晚上,相依相偎的儷影在整個黃埔區里游蕩,真是說不盡的浪漫優閑。
不知不覺,夜已深沉,任無瑕看了看時間,才赫然發現已經將近凌晨一點了,她一驚,心情頓時蕩到谷底。
「我該走了。」她輕聲道。
丁略沒有吭聲,手也仍緊握住她不放。
「丁略……」她抬頭看他,明亮的街燈下,他堅毅的唇緊閉著。
「別回去!我不想放你走。」他攬住她的後腰,將她圈在臂彎下。
「我不能不回去,你也知道,我是滬幫的……」她郁郁地道。她一樣不舍,可是,她終究得回滬幫,回到她所屬的地方。
「現在起,你不再是滬幫的,你是我的。」他霸氣地截斷她的話。
「我們之間有太多的問題,丁略,我們無法假裝視而不見。」她嘆道。
「只要你願意,那些問題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他自信能處理滬幫的反彈。
「不,我不能……這不只是滬幫與祥和會館之間的事,更重要的是我已經和杜海生訂了婚……」她搖頭。
「可是你不愛他!」他皺著眉。
「這和我的感情無關,這婚事是女乃女乃從小就訂好的,我不能對不起我女乃女乃。」她咬著下唇,心頭涌上苦澀。
「都什麼年代了,你要把你的幸福交給別人去決定嗎?」他對她的愚孝感到不解。
「你不懂,從小我父母雙亡,是女乃女乃辛苦把我養大,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唯一能報答她的,就是和杜海生結婚,只要她高興,我的幸福一點都不重要。」她一直覺得虧欠女乃女乃太多,因此才會對女乃女乃唯命是從。
「如果她不在乎你的幸福,那她根本不配當你女乃女乃。」他語氣冷硬。
「不準你這樣說她,她都是為我好……」她微怒地瞪著他。
他盯著她半晌,長長地嘆口氣,一把將她摟進懷里。「你真是個傻瓜!那你打算把我放到哪里去?我該怎麼辦?」
淚又溢上她的眼楮,她的心好痛,難過得不知如何回答。
「我不是那種會放任自己所愛的女人去嫁給別人的呆子,我沒那麼寬大。」他在她耳邊低聲道。
「不要這樣,忘了我,然後去找個更適合你『金麒麟』的女人……」她哽咽地道。
「除了你,我誰也不要。」他說著抬起她的下巴,帶點怒氣地攫住她的唇。
這是個獨佔性的吻,有如猛獸在宣示著自己的領地,他要讓她知道她是他「金麒麟」唯一要的女人。
兩人擁吻了許久,突然,他抬起頭,俊臉一斂,道︰「為了你,我會親自去面對杜海生。」
「不!不要……」她大驚,急忙喝阻。
「太遲了,因為他已經來了。」他嘴角揚起,眼楮看向不遠處。
她駭然地隨著他的視線望去,那里,杜海生高大的身影正率領著一群手下迅速逼近。
風,飄來了冷肅的殺機,一場對決即將展開……
丁略擁著任無瑕的肩,昂然無懼地面對暴怒的杜海生,以及將他們兩人團團圍住的八名滬幫手下,臉上始終維持慣有的冷靜。
任無瑕則一顆心七上八下,杜海生陰沉鐵青的臉色讓她不安。
「海生……」
「過來,無瑕。」杜海生命令道。
任無瑕自知理虧,跨出一步,但很快就被丁略拉住,她愕然地回頭看著丁略,蹙著眉,「丁略……」
「別走。」丁略的十指握得好緊。
「姓丁的,放開無瑕!」杜海生大聲喝道。
「不放。」丁略挑了挑眉,冷笑道。
「你膽子可不小,竟敢踫我杜海生的未婚妻?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杜海生濃眉聳直,眼中燃著濃重的殺氣。
「我不會讓她嫁給你的,杜海生。」
「你說什麼?」杜海生沒想到丁略竟敢向他挑釁,氣得額暴青筋,若不是怕任無瑕在丁略手中有閃失,他早就沖過去了,
任無瑕怕事情變得難以收拾,忙勸道︰「丁略,放手,讓我過去吧!」
丁略低頭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受傷。
她真的想放棄他嗎?為了忠於滬幫,忠於她的婚姻,所以她還是選擇了杜海生?
她的心被他的目光刺痛了一下,只因在這一刻,她發現他剛強冷峻的外表下也有軟弱的一面,這讓她好心疼……
「無瑕,快過來!」杜海生怒吼。
「丁略,放手,你說過,你不會勉強我。」她別開頭,心酸地道。
丁略臉色微變,終於松開他的手。
真的如江洵所說,他低估了禮教和忠誠對任無瑕的束縛。
任無瑕不敢再看他,走向杜海生。
她離開丁略身邊,杜海生已大步走向她,用力扭住她的手,將她拖向一旁,然後,毫無預警地一掌摑向她的臉頰,並咬牙地咒罵︰「你這個賤人!」
任無瑕來不及閃躲,被這一掌打得錯愕不已,她睜大眼楮,呆立當場,久久無法回神。
杜海生雖凶惡,但從不曾打過她,在她面前,他除了多疑又善妒,還算節制,這也是她一直能容忍他的原因,不過現在,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記巴掌把她對他所剩無幾的尊重全打碎了。
「杜海生!你怎麼可以……」丁略驚喝,立即沖過來,但他身形才動,便被那八人堵住去路。
「怎麼?我修理自己紅杏出牆的老婆不行嗎?」杜海生猙獰地笑了。
「無瑕又沒對不起你。」丁略瞪著他,怒焰正急遽地竄升。
「還說沒有?她從不讓我踫她,連個吻也吝於給,卻和你又擁又抱,一起約會閑晃,這不叫犯賤叫什麼?」杜海生狂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