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騎士 第4頁

秋天,上海市一片涼爽秋意。

滕霏低著頭走在熱鬧的上海大街上。

頭上那頂白色長嘴帽帽檐壓得很低,遮去了她大半張臉,黑得發亮的長發從帽子底下泄出,披在背後,一款樣式簡單的白色半長袖圓領衫,一件普通的牛仔褲,看起來和一般少女沒什麼兩樣。

她耳朵上戴著耳機,似乎正專心地聆听著CD盒里的歌曲,雖是第一次到上海,卻一點都不被這個融合了新舊、時髦、復古、前衛等等容貌的大都市所吸引,甚至對熱鬧非凡的外灘和浦東一帶也不看一眼。

她只是依著自己的速度走著,然而,別以為她漫不經心,沒在注意周遭的變化。不看路,她知道閃開迎面而來的行人,不抬頭,她知道每一條路的名稱,知道該在哪里左轉、右轉,因為上海這個城市的市街地圖早就存進了她腦中的數據庫里,在她決定飛到上海來之前的一個月,有關這個城市的一切,就被她徹底研究過了。

「中山東路十二號,浦東發展銀行,一九二三年建,英國新古典派建築……」

她沿著外灘的中山東路往南走,一路上盡是當年十里洋場遺留下來的異國風建築,每經過一棟特色獨具的大樓,她便如數家珍地把腦里的資料一字不漏地念出來。

「中山東路十三號,海關大樓,一九二七年興建,希臘式新古典主義建築,仿英國倫敦國會大廈鐘樓設計十層鐘樓,長針長三公尺,重六十二公斤……」她繼續往前走,嘴里仍不停地念著。

有人與她擦肩而過,听她念念有詞,不禁多看她一眼。

她不理會旁人的眼光,仍低著頭往前,自言自語著,「還有兩百五十二公尺,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如同她預測的準確距離,兩百五十二公尺外是上海有名的和平飯店,和平飯店分為南北兩棟樓,她左轉來到北樓大門,便直接進入。

顯然,這里是她的目的地。

這家五星級的飯店歷史悠久,大廳內仍保有古典的華麗與輝煌,滕霏穿過大廳,並不上櫃台詢問,徑自走入電梯上樓。

電梯內有不少人,她隱在角落,默默地數著樓層,到了六樓,門一開,她跨了出去,也不抬頭觀看房門編號,像個住在這里的客人一樣堅定地來到一間套房門前,敲了敲門。

門內沒有回應,她等了好半晌,又敲了一次。

一樣靜悄悄地沒人應門,她低著頭沒動,不過縴細的肩背頹然地下垂,表現出她的失望。

「他不在……」她輕聲道。

下了飛機,她不等同行的保鏢領完行李,便一個人先行離開,搭車從浦東機場直驅上海市區,為的就是來看這個住在這間房里的人。

這個她思念了三年的男人。

靜默地又等了十分鐘,她才吐了一口悵悵的長氣,月兌掉帽子,轉身靠著門板,滑坐在套房的門外地毯上。

除去帽子,一張娟秀白淨的小臉便整個顯露出來。

她長得嫻靜而美麗,雖然行為有點古怪,但一雙聰慧而充滿靈氣的眼楮又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她腦袋絕對沒問題。

習慣性的自言自語並不表示她有什麼不對勁,她只是稍微自閉了一點,稍微害羞了一點,稍微沉默了一點,稍微怕生了一點……

她只是和一般人稍微不一樣而已。

然而,這麼多「一點點」加起來還是讓她顯得相當突兀,尤其和同齡的女孩站在一起時,她異樣的沉靜羞怯就經常顯得更加醒目。

曲起雙腿,她向後仰,中分的頭發垂向後,一顆顯眼的紫色胎痣就長在右耳垂上,看來就像是戴著紫水晶耳飾般,相當顯眼。

不過,真正讓人吃驚的,是她脖子上一道往胸口延伸的傷疤,從那道疤的長度看來,她似乎曾受過什麼嚴重的撞擊。

似乎不習慣暴露那道傷疤,她很快地用手將頭發抓向前,遮住那道疤,並調整一下坐姿,看了一眼緊閉的電梯門,小小的臉寫滿了濃烈的期盼。

「他不在,他不在……」她對著空氣,一直重復著這句話。

他到哪里去了?她以為這個時間他會待在飯店里的,根據她的調查,晚睡的他多半起得很晚,起床時已將近中午,因而他會在飯店里的健身房運動或游泳之後才用餐,用完餐後又回到房里小憩,以儲備精神在傍晚出門游蕩或吃喝玩樂。

這個時候,理應是他小憩過後準備出門之際,為什麼他會不在房里?

「難道不是這里?不,數據上明明寫得很清楚,他在五天前就搬到這家飯店了啊!」她從背包里拿出一本小冊子,看著上頭注明的飯店名稱,自問自答。

那些全是他過去半年來住餅的地方,到上海的這半年他一直居無定所,也不租間房子住下來,他偏愛住在各個飯店,上海的飯店幾乎快被他住遍了,而他是在上星期才搬到這家和平飯店。

不但如此,他還天天不務正業,整夜混夜店泡妞,名義上是在幫他哥哥的忙,事實上卻什麼忙也沒幫上。

每個人都對他的行徑搖頭嘆息,說他玩世不恭,說他不知長進,說他是他們家族這一代最無可救藥的一個浪子。

其實他們都錯了。

真正的他並不是那樣的,他聰明體貼、溫柔可靠,有擔當,有膽識,雖然偶爾會有脾氣不好的時候,但她知道他比誰都認真。

從她第一眼看見他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否則,她不會只要他的陪伴,不會如此信賴他。

沒錯,他是她過去生命中除了家人之外唯一信得過的人。

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什麼都不怕。

要不是三年前她被父親送往英國讀書,被迫與他分開,她真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如今,好不容易挨過三年,她提前修完大學學分,為的就是早點回來看他,得知他被派往上海,她便迫不及待地要求父親答允讓她也來到上海。

三年三天十五小時二十分零六秒。

她已有這麼久沒見到他了,特地千里迢迢地趕來,甚至不去理會長老們事先安排的見面會及行程,堅持要一抵達就來找他,偏偏他卻不在……

「阿闊……」她側著腮,將臉枕在雙膝上,輕輕喚著思慕的人的名字。

那個從小就一直保護著她的男孩,現在想必長得更高大成熟了吧?

三年不見,他可會想她?

想起她和他第一次的接觸,她的嘴角不禁泛起了稀有的一抹微笑。

那是她在家自學了十年之後,被父親強迫送到學校就讀的第一年,帶點自閉的她首次接觸到外面的世界,也首次嘗到遭人惡整的滋味。

罷轉進班上,她的特殊就引起了其它人的側目,在學校從不開口,不理會任何人,卻又能深受老師的眷顧,而且第一次考試就擠下班上的第一名,這些「不尋常」立刻替她惹來了許多麻煩。

而最嚴重的一次,該數那次放學被堵的事了。

那天,下課鐘一響,她照舊收拾好書包,迫不及待想回家,不料才剛走出教室,就被四個人攔下。

班上的四名男女將她拉到角落團團圍住,其中帶頭的,是班上的女王蕭寶兒。

「哼!一個白痴還能有專車接送,太囂張了。」蕭寶兒雙手扠腰,冷冷地站在她面前。

「對啊,一個腦袋秀逗的人也能大搖大擺地進我們這間貴族學校,真看不慣!」另一個女生也指著她怒罵。

「她很怪耶,常常自言自語,也不理別人,我媽說這叫智能不足。」其中一個男生也惡毒地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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