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個……哥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森冷而防衛地問。
「書宇……听我說,當年……我和你爸爸結婚後生下你們……你和書寰是一對雙生子,你們……前後只差三十秒……出生……」母親淚流滿面地解釋著。
他看著秦書寰,而他也看著他,從他的眼中,他忽然明白,他知道,他知道他這個弟弟,一直都知道,只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里!
「我和你爸離婚時,協議一人帶走一個,我並不是故意要拆開你們的……」母親含著淚的眼眸充滿了無奈。
「那麼……這些年來你為什麼都不說?」他不能原諒的並非他們兄弟被分開,而是沒有人告訴他這件事。
「書宇……你該知道,我不顧你外公和外婆的反對和你爸結婚,後來離了婚,你外公便不許我再和你爸有任何往來……你爸也答應了,協議書上約定以後互不探望,各自生活……」母親痛苦地說著。
「哦?是嗎?我們的外公看不起爸,這就是你們離婚的主因,門不當戶不對,階級貧富差距殺死了愛情,也毀了一個家……」他尖酸且諷刺地說著。
「書宇!」母親傷心地怒斥。
「那麼,既然互不往來,你又把他帶來干什麼?」他不友善地厲問。
「別這樣,書宇,書寰病了……他和你不一樣,他天生心髒就不好,現在病情更加惡化,他必須馬上住院開刀才行……」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子變成這樣陌生疏遠,母親的心情比誰都難過。
心髒病變?
他詫異地看著秦書寰,心中涌起了復雜的情緒。
從小就是健康寶寶的他一年到頭難得打個噴嚏,可是,這個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雙生哥哥竟然如此虛弱?
一種從秦書寰那里偷來活力的罪惡感瞬間籠罩著他的心頭……
「也許我不會叨擾你太多時日的,書宇,我可能活不久了……」秦書寰突然冒出這句話。
母親臉色大變,上前摟住大兒子,驚惶地斥責︰「別胡說!書寰,我認識一個心髒科權威醫生,他一定會治好你的,一定會的……」
他的心頭像被什麼利器刮刺著,那道沒必要且愚蠢的隔閡在瞬間卸除。
因為他听出了秦書寰聲音的痛楚,也忽然了解,在秦書寰面對生死的豁達坦蕩下,壓抑了多少不甘和哀愁!
而秦書寰似乎也能夠體會他此刻的心情,他清亮的黑瞳中盛滿了對他防衛又排斥的諒解,同時,也有著兄弟相逢的激動。
雙生子,心連心,到現在他才明白是什麼感覺,他的想法他都懂,那種不可思議的感應,也許早在母體中一起成形時就已存在。
「你要是太早死掉的話……我更不會原諒你!」第一次見面,在他丟下這句隱含著關懷的負氣話之後就結束了。
之後,秦書寰動過兩次手術,但身體並沒有好轉,就在他們兄弟相會的五年後,秦書寰還是走了,年僅二十五歲!
那段期間,他們兄弟的感情日增,雖然個性回異,但正好形成互補,書寰內斂溫和,他則外放尖銳,兩人經常斗嘴,偏偏許多看法又雷同,書寰對他而言,不僅僅是兄長,更是朋友。
唯一的朋友……
因此,當書寰去世後,他所受的打擊也是雙重的,他不但失去了哥哥,也失去了最知心的好友,那種痛,令他足足有三年多的時間不準別人在他面前提起書寰,表面上,他和以往無異,甚至,就像完全忘了書寰這個人似的……
有人說他冷血,也有人說他無情,因為他在書寰死後沒掉過一滴淚,但又有誰知道,他只是把自己埋首在工作上,用忙碌來麻痹自己的傷悲,用時間來治療阻塞的淚腺,他不想去面對自己的脆弱,也不允許自己懦弱。
直到上個月的某一天,他才肯走進書寰的房間,並且在房里的桌上發現了一本書寰的日記,那時,他隱忍了多年的哀痛終于決堤……
那夜,他哭了許久,邊喝著酒,邊看著那本日記,淚眼迷蒙了他的雙眼,日記里寫些什麼,他根本看不清楚,他只知道,這個只在他生命中出現了五年的老哥,比任何人都更具分量,即使他病弱,但對他的影響卻至深至遠……
翌日,他重讀那本日記,才發現,里面寫滿了書寰對一個女孩的愛情,在台灣念高中的書寰,顯然喜歡著他班上的一名女同學,只是,這件事他從來沒向他提起。
是怎樣的一個女孩能讓沉靜穩重的書寰如此痴狂?整整上百頁的日記都以她為主角?
詫異之余,他有更多的好奇。
正巧,幾天之後,他收到一封書寰的信從台灣老家轉寄而來,里頭是一張書寰高中同學會的邀請函,就是這封邀請函激起了他回台灣的念頭,基于某種沖動,他不理會母親和周遭所有人的反對,毅然搭機返台。
他想看看日記里那名女子究竟有何魅力,能讓明知死神隨侍在側的書寰傾心相戀?
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懷著某種憧憬和想像,他真的來到了台灣,還以書寰的身分參加了他的高中同學會,也見到了日記中的女主角,但是……
但是這個名叫夏可均的女人卻讓他大失所望!
他怎也想不到,夏可均這個平凡無奇的男人婆就是書寰的意中人。
天!
她甚至還戀眷著另一個同班的男生!
她……該死的根本不知道書寰喜歡著她……
這是出什麼樣的愛情肥皂劇?書寰喜歡夏可均,夏可均喜歡江明彥,而江明彥則已有了未婚妻……
真是夠了!
這場相見會不但破壞了他對夏可均的想像,還讓他後悔白走這一趟,書寰的一片痴心,從頭到尾就是一相情願嘛!
而夏可均……
她一點都不值得得到書寰這麼多的關注,更不值得他為了她來到台灣!
可是,這個沒資格的女人此刻卻和他同在一個屋檐下,而且,還躺在他的床上。
秦書宇冷冷地望著醉死在他床上的夏可均,點燃一根煙,眉頭皺得像打了幾十個死結。
這女人哪稱得上美麗了?書寰一定是生病病胡涂了,才會拿這個女人當寶。
他正在心中惱怒地想著,床上的夏可均動了一下,翻了個身,咕噥道︰「唔……我要喝水……喝水……」
話聲剛落,她的身體便從床沿滾下,摔落地板上,痛得她大聲申吟,「嗯……好痛……」
秦書宇兩道眉毛幾乎打結,走到她身邊,低頭瞪著她,火氣節節攀升。
為什麼他要把她帶回家來?為什麼不干脆把她丟在路旁算了?
「喝水……我好渴……」她像只蟲一樣在地上蠕動著。
他忍耐地吸了一口氣,才慢吞吞地倒了一杯冰開水,遞給她。「喏,水在這里。」
她迷迷茫茫地轉過身,伸手要拿杯子,他卻在她的手沒拿穩前把杯子放開,于是整杯冰涼的水全倒了出來,濺上了她的臉龐。
「哇!」她驚叫地坐起,眼楮睜得奇大。
這下她總該醒了吧?,他惡作劇地想著。
發上臉上身上全沾滿了水的夏可均以一種令人不耐的速度,緩緩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他,怔怔地道︰「下……雨……了?,」
「沒有。」
「那麼……你用……水……潑我?」她口齒遲緩得像個智障者。
「我只是不小心。」他眉一挑,她意識很清醒嘛!
她眉心微蹙,蹣跚地站了起來,搖搖欲墜地湊近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不高興地喝道︰「那就小心點!你把我……弄得……濕答答的……想讓我出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