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成。」司儀朗聲吟唱。
以往,每當這一刻,薄家族人必定歡聲雷動,興高采烈,但這次,全場一片凝重沉靜,貴客們不敢鼓掌,而薄家則沒有半個人高興得起來,每個人心里都有著同樣的疑問︰有薄少春這種宗主,薄家未來還有希望嗎?
但迥異于大家的絕望,坐在賓客席的戴天祈倒是一臉興味,直盯著祭台上慌張不安抱著長劍的薄少春,嘴角始終掛著深不可測的笑意,久久不散。
宗主接任儀式之後,薄少春正式成了薄家宗主,但險阻重重的地獄般生活也隨之而來。她要面對的第一個難題就是!「請問宗主,前任宗主死于東方家老四東方絕世之手,就連前任宗主的新娘也被搶走了,我們是否要找上東方家,替前任宗主報仇?」第二長老嚴肅地提出這個問題。
這是每天例行會議,長老們和除厄師們都會出席。
現在,所有人都盯著她這位新上任的宗主,等著她定奪。
她屏息著,緊張得手心冒汗,久久說不出話來。
東方家?不就是台灣鼎鼎有名的「東方美人」瓷器公司嗎?
他們家四兄弟听說一個比一個可怕,尤其是那個東方老四,簡直就像個妖顏修羅,凶惡狂野,殺人不眨眼,薄家之前兩次大肆整修,全都因為他,他第一次來就把薄家屋頂轟掉了大半,第二次來甚至炸得薄家片瓦不留。
像他那種煞星,不來找麻煩就阿彌陀佛了,怎麼還敢主動去招惹?
「那個……我認為……冤冤相報也不是辦法,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她顫聲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那你的意思是就這樣任由他們東方家囂張撒野嗎?」第三長老拍桌怒喝。
她嚇得彈跳了一下,連忙噤聲。
「三長老,注意你的態度,少春現在可是咱們薄家的宗主。」大長老提醒他。
「哼!我們薄家宗主從來沒有這麼弄的!」三長老怒譏。
「宗主的說法也沒錯,東方家雖然經歷了一場大難,但東方老四和小九小姐都活了下來,連他們家族的詛咒也已消除,此刻的東方家像是出了柙的狂獅,勢力銳不可擋,我們和他們正面沖突,佔不了便宜的。」大長老站在薄少春那一方。
「他們對詛咒沒輒,我們就用咒對付他們啊!」除厄師薄少蓮冷哼。
「別忘了,他們有個‘聞知來’。」六長老也是反戰一派。
「聞知來又能怎樣?難道我們怕了他們不成?」另一位除厄師傲然地道。
「就是啊!以我們薄家十多個除厄師的法力,還會對付不了區區一個女人?」
薄少蓮此話一出,所有除厄師都齊聲附和。
「東方家又不只有一個聞知來!包可怕的是他們的‘東方狼’,以及難纏的東方四兄弟……」
「這種時候還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我是就事論事……」
場面眼看要失控,這時,一個閑逸的低沉嗓音打斷了眾人的爭執。「這事,不是宗主說了就算嗎?」
長老和除厄師們都一怔,轉頭望著開口的戴天祈。以往,以戴天祈的身分是不能參加會議的,但今天大長老要他列席,是要他報告有關薄家最新的財務狀況。
「以前少君在位時,會議似乎安靜多了。」他故意又補上一句。
听他提到薄少君,所有人臉色都一變。
薄少春見戴天祈再次幫她說話,既感激又擔心,急急地道︰「那個……戴……賬房……沒關系啦,我沒經驗,又才剛接任……」
戴天祈沒理她,仍徑自道︰「怎麼各位長老和除厄師好像忘了,依薄家傳統,宗主的話,不是建議,而是命令吧!」
大家更是一陣悚凜。
沒錯,宗主的話就是命令,這是薄家遵循了千年的傳統,誰也不敢違抗。但……但這個薄少春,瞧她畏縮地坐在宗主大位上,不安地不敢吭聲,那副小媳婦模樣,要他們服從這樣的宗主,實在太困難了。
「既是命令,宗主認為不需要再和東方家有瓜葛,那大家就該服從,不是嗎?大長老。」戴天祈說著看向大長老。
大長老點點頭,嚴肅地向所有人道︰「是的,宗主的話就是命令,既然宗主指示了,我們薄家就從今日起,和東方家劃清界線,不再有牽扯。」「可是……」二長老不服。
「這事宗主已決定了。」大長老冷聲道。
二長老怒瞪著大長老,主戰派瞪著主和派,會議室內,火氣隱隱燎燒。
薄少春緊張得不得了,她最怕起沖突的場面了,可又沒膽子排解,只能局促無助地絞擰著手指。
「如果這事已決定,那麼,我就接著報告財務狀況了。」戴天祈完全不受影響,微笑地道。
薄家的財務近來出現不少問題,長老和除厄師們只能暫且擱下東方家的事,專心听他報告。
薄少春見他成功地轉移了話題和大家的注意力,不禁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戴天祈總是幫她解圍,每次她有危險,或陷入困境,都是他出面拉她一把,安定她的心,如果薄家沒有他,她恐怕連一秒都待不下去。
只是財務報告一結束,緊接著又是另一個難題!
由于薄家做的是除厄的事業,因此決定什麼案子要接,什麼案子不接,接了要派哪個除厄師去,哪一個除厄師適合哪一個任務,都是宗主的工作……
「這星期有三件委托除厄,一件是天津的一位美商大老板懷疑他住的房子有鬼,希望我們派人去除厄消鬼;第二件則是青島一個建設公司買下一塊地,打算蓋一間六星級飯店,他們聘請我們先去幫那塊地淨化;第三件,則是上海的一位台商妻子和小孩莫名其妙地重病不起,想請一位除厄師去幫他妻小除厄解難。請問宗主,這三件委托要派哪幾位除厄師去處理?」
職掌客戶委托事件的除厄師向她詳細說明,然後,所有人都望著薄少春,等她指派工作。
薄少春傻眼,根本無法回答。
「那個……那個……我想……」她再怎麼想也沒用啊!她在心里暗暗叫苦。
「我看還是我們自己分派任務吧!宗主的法力薄弱,連鬼都制伏不了,又怎麼能夠分辨誰適合哪一樁工作?」薄少蓮譏諷地道。
薄少春尷尬地低下頭,不敢反駁。
少蓮堂姊說的也沒錯,她就是無能,沒辦法像薄少君那樣,總可以派遣最適任的人去除厄,完美地完成任務。
大長老看她畏縮窩囊的模樣,也忍不住鑽起老眉。才開個會,大家就看盡她的一無是處,以後她這宗主要怎麼當下去啊?
「以後,除厄的工作就請除厄師們自行分派吧!」大長老說得很無奈。
「是。」除厄師們的應答聲充滿了輕蔑。
會議結束,薄少春像被剝了一層皮,虛軟無力又垂頭喪氣地走向後花園透透氣。
一路上遇到不少薄家的僕佣和護衛,大家雖然都向她行禮,但她看得出,就連這些下人都不把她當一回事,他們都知道,薄家沒有一個人願意承認她這個宗主,只是礙于薄少君的遺囑而不得不接受。
真是,薄少君堂哥分明是在找她麻煩嘛!沒事找她當什麼宗主?他一定是瘋了!
而她也瘋了!還真的乖乖跑回來當宗主,真是笨死了,早知道就逃得遠遠的……
「你想逃了嗎?」戴天祈的聲音突然在她背後響起。
她驚訝地回頭,暗想,他怎麼會知道?
「別胡思亂想了,你是逃不了的,薄家宗主想卸下重任唯一的方法只有一個。」他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