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個傳聞一直未經證實,但一些政商名流很喜歡上薄家算命倒是時有所聞。
薄少君便是薄家這一代的宗主,現年三十歲,听說從小就很有天分,是薄家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對于陰陽五行咒術樣樣精通,只是他神秘低調,鮮少出門,除非與薄家有往來的客戶,一般人很少能見到他。
可是,像這樣一個不喜歡露臉、又近乎隱居的男人,卻特地親自跑到河南去找她……
她和他,真的有關系?
正沉吟著,大門上懾人的猛獸突然一分為二,門,緩緩開啟。
仿佛早就預料她的到來,門內,身形高壯、臉如石刻般剛硬的大漢領著六個白衣人,提著燈籠,恭敬相迎。
「公孫小姐,請進。」
熟悉的聲音,她一下子就猜出他就是薄少君身邊的那個蒙臉大漢,江石。
她不悅地挑起眉,道︰「我姓東方,別隨便幫我改姓。」
「是,很抱歉。東方小姐,請進,我們宗主早已等候多時。」江石的態度非常客氣有禮,和那天在陵墓內的狠勁完全不同。
「怎麼,薄少君不但懂得陰陽五行,也能未卜先知嗎?」她諷笑地走進薄宅,心想,可惜聞知來天眼封了,不然,真該叫她來和這個薄少君比畫比畫,看誰厲害。
「我們宗主並沒有預卜力,如果有,他早就找到你了。」江石走在她身邊,由那六個白衣人在前方領路。
大門內是個寬闊前庭,幾棵枝材蒼勁叫髯的老樹分植兩旁,更襯托她眼前那棟老宅的肅穆、莊嚴。
好沉的氣氛,害她都有點懷疑自己是要進廟參拜了。
進了古宅,白衣人退下,大廳里卻空無一人,她皺著眉,轉頭問江石︰「薄少君呢?」
「宗主在祭壇,請跟我來。」江石說著帶她走向後方。
祭壇?媽咧,薄少君還真的會做法?
她暗驚,不自覺留上了神。要對付人她沒問題,但要對付妖法她可沒轍。
大廳後方,是個中堂,再往後,竟是個漆黑如暗房的室內大型祭壇!
祭壇中什麼都是黑的,唯有薄少君一身的白。
他身穿白色寬袍,頭包白色長巾,手持白色拂塵,加上他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在晃晃的燭光中看起來,就像個白鬼……
可是,令她吃驚的不是他的鬼樣,而是他身上那種濃烈的焚香給她的熟悉感……
才滿三歲的孩子,不可能有記憶,她不記得三歲之前的事,但卻記得這個味道!
像是檀香,但更濃,而且,多了一點……類似鐵銹和草藥的氣味……
「你來了。」薄少君立在祭台上,對著她微笑。
「你還真的是個法師哪……」她盯著他,心里開始納悶,她周遭的人、她遇到的事,怎麼都如此玄異古怪?
像是東方家的詛咒,像是聞知來的天眼,像是輪回轉世的公主和駙馬……
像是,眼前這個懂法術的薄少君。
現在不是科技進步、科學論證的二十一世紀了嗎?
為什麼她見到的听到的都是一些不可思議的怪力亂神?
薄少君笑了。
「怎麼,我覺得你好像很失望,你不喜歡我的身分和職業嗎?」
他說著一招手,一旁的侍從立刻上前月兌掉他的巾帽、白袍,頃刻間,他從一個法師變回一個正常的現代男子。
正常的襯衫長褲,平整短發,黑框眼鏡。但……
為什麼她還是覺得他怪?
「是不喜歡。」她坦承。
「那我得想想辦法讓你喜歡了,否則,你怎麼會答應和我結婚。」他慢慢步下階梯,走向她。
「我不會和你結婚的,不論我是不是你口中說的『公孫久』。」她雙手擦在迷彩褲口袋,冷淡直言。
她來這里是為了確認她的身世,並不是確認她的婚事。
這輩子,她是不可能走入婚姻了。
薄少君在她面前站定,看著她秀朗明亮的臉上那道疤,輕哼︰「我知道,我無法和東方絕世相比,他那艷麗冶俊的容貌,一定早就把你迷得入骨了,而且你們在一起相處了十六年,感情想必深濃。不過,我得勸你一句,任性又狂暴的他並不適合當丈夫,你的姻緣,早就被我訂下了。」
「不想死,就別亂說話。」她盯著他,眼中厲芒乍露。
他犯了她的忌諱了,她心里對絕世是什麼感覺,在她自己尚未確認之前,誰也無權替她斷定。
這已不是薄少君第一次看到她這種狠殺的表情。
在陵墓里時,他就發現,被東方狼領養的她,早已與狼群同化了,雖然多半時候她看來率性又帶點淘氣,可是,一遇到狀況,她就會顯現那種深藏在血液里的血腥與暴力。
「唉……近墨者黑,我看你已被東方家給污染了。」他嘆道。
「我本來就是東方家的人。」她森冷地道。
「真可笑,你根本不姓東方,小久,你是姓『公孫』哪!」薄少君譏諷地指正她。
「如果我真的姓公孫,就給我證據。」她伸出手。
「證據就在你自己身上。」
「我身上?」她蹙眉。
他緩緩走近她,突然輕握住她的手,她立刻反手扳折,扭掃住他的手腕,瞪著他。
「干什麼?」她嚴厲地問。
「宗主!」江石擔憂地低喊。
薄少君揮手阻止眾人的騷動,忍住手上的疼痛,直盯著她,道︰「你腕內刺青,從小就有了吧?」
她瞄了一眼自己右手腕內側的圓形圖印,挑起一道眉︰「這是個胎記……」
「不,那不是胎記,是個刺青,是我們薄家幫你刺上的,那圖案,就是薄家的家徽,這徽印,向來只有薄家的宗主和宗主選定的新娘才能刺上,新娘刺在右手,是圖案反白的陰式,而宗主則刺在左手,是陽式。」薄少君侃侃說著,將左手遞到她眼前。
她看著他白皙細瘦手腕內的那個如符咒的刺青,渾身一震,呆住了。
一模一樣!
他的刺青,和她的完全相同,只除了一個陰,一個陽。
「你是二十一年前九月九日晚上九時九分五十九秒出生,那天正逢沖煞之日,但你卻天生帶旺,屬陰中極陽、凶中大吉,具有破禍得福之力,因此,才會在出生滿一個月的滿月酒宴上就被我父親訂下,選定為我的新娘。」薄少君笑看著她。
小九依然呆愣著,腦中一片空茫。
什麼陰啊陽的……什麼凶的吉的……又什麼福禍帶旺……
這人在念什麼咒啊?
薄少君趁著她閃神,輕輕抽回手,反握住她的,兩只手臂並列,看起來彷如一對。
「瞧,這就是證據,證明你就是當年公孫夫婦的獨生女,證明你是公孫久,證明你早在二十一年前,就屬于我們薄家。」
她……真的姓公孫?真的叫公孫久?
真的……是這個薄少君的新娘?
小九僵硬屏息地抬起頭,目光從腕上刺青移到薄少君的臉上,試圖從這張陌生的容貌中找出一絲絲的記憶,可是,看了半天,她心里浮起的,全是莫名的排斥感。
薄少君長得不算差,只是太過瘦弱,但這不是她不喜歡他的主因,看慣了東方家男人的奪魂艷色,她早就不會把一般男人拿來和東方美男們做比較,那太不公平,也太殘忍了。
她之所以排斥薄少君,是他的那種詭異縹緲的氣場。
削瘦的兩頰略顯凹陷,讓看似斯文的他隱隱透著一抹陰郁,黑框眼鏡後的雙眼則犀利灰冷,雖然他始終溫和地笑著,但他整個人給她的感覺,反而比東方絕世還冷酷。
「我們薄家的宗主以除厄為業,只有極陰的命格才能擔任,正因為極陰,所以歷來都必須選擇福分充厚,又能抵煞的新娘,才能幫宗主鎮住凶禍,保住薄家命脈。」薄少君接著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