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命絕 第13頁

「是啊!」他拾起絕美容顏,對上她的眼楮,答得理所當然。

「你……」

「你是我的『同命人』,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人也是我的,除非我不要你,否則你不能走。」

「任性的家伙!你是把我當你的奴隸嗎?」她臉微沉,心中對他的恨意又冒出頭來。

十六年來,她心中一直有兩股力量在拔河,一股是對他的愛,一股,則是對他的恨。

她愛他,又恨他,這兩種矛盾的情緒並存,卻又互相排斥拉扯,有時,她的愛會多一點,有時,恨意又會沖上來,所以,她一直無法確定他對她的意義,因為很可能前一秒才心動,下一秒又對他深惡痛絕……

她不想被愛牽引,又不想被恨駕馭,所以,她乾脆不去研究她和他之間的關系,用嬉皮笑臉,用虛偽去面對、去模糊,這樣,她才能活得輕松一點。

他緩緩站起,學她雙手擦腰,兩人像在對峙似的,互瞪著眼。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難不成……你以為我對薄少君說你是我的,是表示我喜歡你?」他挑眉,故意追問。

她守住心神,很快戴上防衛面具。

「可能哦,或許你是喜歡我,只是你自己不知道。」她笑著開著玩笑。

又來了,又被她滑溜地逃開了。

他瞪她兩秒,低斥一聲︰「奸詐。」

「什麼?」她裝傻。

「哼。」他冷哼一聲,轉身走開。

「你哼什麼?你自己也不想知道答案,不是嗎?」她被他哼得很不爽。他不也奸詐?只想從她這邊刺探感情,自己卻不願表態。

東方絕世站定,回頭看她。

「你也清楚,我們都不想讓事情太復雜,所以,維持這樣是最好的。」她意有所指。

愛也好,恨也好,只要取得平衡,他們就能相安無事。

東方絕世沒有反駁,聳個肩,算是贊成她的話。

他和小九之間的那條界線愈不清,他們的關系就能愈長久。

只是,為什麼他的胸口會有那麼一點緊窒和煩怒?

「好了,吃飽了就去洗個澡,順便打電話跟大哥說一下,說我們明天就回去,要他別擔心。」小九恢復了自然的口氣,叮嚀一聲,便打開一扇門,通往隔壁的套房。

從薄家出來,已近午夜,他們于是暫時投宿在這間大飯店,等明天搭機返台。

而為了防備薄家追兵來襲,他們還特地選了這間相通的雙套房,好方便互相保護。

東方絕世很快地梳洗完畢,穿上長褲,打開手機,撥回東方居。

電話一接通,他還沒開口,東方風華便焦急地道︰「絕世,你在哪里?」

「大哥,我和小九在北京。」

「在北京?你有沒有怎樣?」

「我?我沒事……怎麼了?」他微凜。向來冷靜的大哥很少這麼慌亂不安。

「你和薄少君交過手了嗎?」東方風華又問。

「對,小九想偷偷去見他,我不放心,才從上海追過來,順便給了他一點小小的教訓。」他惡笑。

「听好,絕世,你和小九想辦法立刻搭機回來,一定要回來,尤其是小九,把她帶回來。」東方風華嚴肅地道。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整張美人圖變成黑色,聞知來懷疑公主陵寢可能被下了強大的惡咒,黑靖的月復部還因此莫名疼痛……」

「什麼?」他臉色一變。

薄少君那渾蛋!難怪沒追來,原來早已在陵寢內動了手腳,那次他去陵寢,果然別有居心。

混帳!早知道該把那只病貓和整個薄宅炸平的。

「我去找他。」

「不!薄少君懂一些邪術,不是個好惹的家伙,你別亂來,先和小九一起回來。」東方風華提醒道。

「但是……」

「不準再沖動,知來要見小九,你負責帶她回來,听到沒有?」東方風華喝道。

「為什麼她要見小九?」東方絕世納悶。

「我不清楚,她目前也昏迷中,但她昏倒前一再強調要叫小九回來。」

「連她也昏倒?」事情太不尋常了。

「總之,你和小九先回來再說。」

「是……」他答得心不甘情不願,結束通話,接著臉色沉獰,直接沖進小九的房間。

「小九……」他喊到一半,美顏倏地凍結,聲音戛止。

小九剛淋完浴,身上只圍了條浴巾,背對著他,正在用吹風機吹乾濕漉漉的頭發,一听見他闖入,立刻警覺地抓緊浴巾,轉頭大罵︰「喂,你進來不會先敲門嗎?真沒禮貌。」

他屏息著,燦如星光的雙眸緊盯著她的背。

一條清楚的刀疤,像只可恨的寄生蟲,從浴巾里竄出頭,在她背上張牙舞爪著。

他知道,浴巾下,那道疤很長,從她的肩胛骨直直劃到臀部。

深得見骨……

頓時,他全身起了寒顫,記憶,被叫回了九年前那個深夜,那一瞬間,小九撲在他身上,替他挨了那凶狠的一刀……

「別看。」小九皺眉,轉過身來,把疤藏在身後。

對,別看,被砍得幾乎半死的小九,在昏倒前,只嘶吼地對他說了這兩個字。

她叫他別看。

可是,他無法不看,那個畫面,伴隨著四濺的鮮血,早已烙進他眼中,刻進他心坎,痛進他骨髓。

半年後,她奇跡似地活了下來,只有臉上和背上留下了傷疤,但在他心中,這兩刀始終未曾拔除,一直插在他的胸口,不時地犯疼。

「你在發什麼呆啊?找我有什麼事嗎?」她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只好裝怒瞪他。

「還痛嗎?」他突兀地問。

她一怔,隨即失笑。「什麼啊?早就不痛了!都九年了……」

「但我還在痛。」

她的話卡住,她的笑僵住,她的呼吸……停住。

他……也痛嗎?

「我那時很恨你。」恨她雞婆為他擋那兩刀,恨她讓他再也無法甩開她,恨她將永遠住在他心中,趕也趕不走了。

「我知道。」她啞聲道,心微酸,悸蕩著。

她知道他恨她,所以養傷的那半年,他一次也不曾來看她,可是,後來她才知道,那半年,他其實每天晚上都會守在她門外,一直到天亮。

「現在也還恨你。」因為太痛,所以憎恨。

「好啊!那就恨吧!一直恨我吧!」她稀微地笑了。恨,是世上唯一擁有和愛相同濃度的感情,能被他恨著,也好。

他的目光定在她臉上。

那雙英氣俐落的眉,那兩泓清澈朗朗的眼瞳,那直巧的鼻,那薄厚適中的唇……

相處了十六年,因為太熟悉了,加上下意識總會避開她臉上的疤,這些年來,他幾乎從不正眼看她,但現在,他才發現,他一直用十三歲時的眼楮在看著小九,也用十三歲時的心情在面對她。

因為痛恨她差點死去,他沒有勇氣看她背後的傷勢,所以,那股恨,就這樣被定格在十三歲那年,直到現在……

但她卻沒有停留,她早已在他的恨中長大,變成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這個爽麗的女子。

「你對我,也有恨吧?」他擰著眉。因為他,她才會有這樣的人生。

毫無選擇地成了他的同命人,迫不得已地為他擋煞,擋刀……

「是啊!還挺恨的。但是……」她看著他絕美的臉龐,輕嘆一聲︰「但是,如果事情重來一逼,我還是會那麼做。」

六歲的孩子,會有初戀嗎?可是她很確信,她的心,是在六歲那年被奪走,被一個美麗得要命的小男孩……輕易奪走。

或許,她恨的不是他本人,而是恨命運為何要讓她遇見他,又將她和他綁在一起,讓她連逃離的機會都沒有,讓她不得不一直為他深陷,深陷在一個下可能有結果的痴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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