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書?
她拆開信,白紙上寫了一手漂亮的字跡,只有三十二個字,她卻看得臉色發白,渾身冰冷。
弊槨邊緣,咒符相接,千年惡運,禍害綿延,
出殯當天,死符催命,寅時一到,東方全滅。
下頭更有一排小字,寫道︰
就用你的命,來換東方家的平安吧!
死符索命,整個公主陵成了死穴,以你的處女之血祭符,在陵寢自殘殉命,才能化解陵寢內早已存在的怨氣。
放心,你死後,我會親自去接你的魂,到時,你將成為我的鬼妻,與我共赴黃泉。
她的雙手顫抖,瞪著小字,愈想愈怒,愈怒愈笑。
說到底,薄少君就是死也不放過她。
很好,這樣事情就簡單多了,只要死她一人,就能救東方家六條人命,值得。
不過,要死她也要以東方九之名死去,就算成了鬼,也不做薄家鬼。
吸口氣,她將遺書捏皺成團,塞進口袋。同時,抓起那件特地為遺孀準備的喪服,用力扯破。
「啊!夫人,你這是在干什麼?」薄家家眾驚呼。
她將破服丟棄,當著所有賓客的面,走到薄少君的棺木前,冷冷地盯著躺在棺中的他。
「你說我福旺命旺,算命的也說我陰中帶陽,凶中藏吉,我保誰不死,誰就能活命,如果真是如此,那麼我這一命只保東方家,只護東方絕世,我從來就不是薄家的人,不是你的妻,我,不是公孫久,而是東方九,我的命可以給你,但我從這一刻起,與你再無瓜葛。」
說著,她拿出一把小刀,伸出右臂,用小刀劃破那象微薄家新娘的圓形刺青。
鮮紅的血瞬間溢出,她將右臂一揮,血濺灑上薄少君的臉,所有人同時驚呼。
剎那間,天空雷電交加,大雨傾盆而下,薄少君的臉頓時七孔流血,面色化黑,薄家人慌急驚恐得全都傻眼失措,方寸大亂。
小九轉身就走,狂雨打在她身上,她右手滴血,一臉栗悍,薄家竟沒人敢攔她,賓客更是驚恐不已,紛紛退開一條路,她邊走邊撕下袖子纏住手肘止血,來到大門,仇義已開著車等在門外。
她渾身濕透地上了車,仇義立刻急馳離開,她看著他,道︰「師父,我得趕去河南公主的陵寢,你載我去機場,再回東方閣。」
「你要去做什麼?」仇義沉重地問。他多少已猜出她這一去就不會再回來。
「去做我該做的事。」她看著前方蒙霧一片。
「要師父陪你去嗎?」
「不,這件事我得一個人完成,也只有我能完成。」
她沒剩下多少時間了,此刻離寅時已不到十二個小時,東方家的命正在倒數,掃除路程,她要在時限內趕到已相當緊迫。
「小九,你……恨我嗎?」仇義突然問。
「不,我不恨,如果不是你,我不會遇見絕世,能陪他走這十六年,能愛他,也被他愛,我這一生夠了。」她滿足地微笑。
「我替東方家謝謝你。」仇義眼中浮起水霧。小九一走,他等于同時失去了徒弟和女兒。
「師父,我才要謝謝你,這十九年來,你就像是我父親,這份恩情,來世再報了。」她不敢看他,伯一看就會淚流下止。
仇義不說話了,因為聲音已哽住。
餅了不久,來到機場,雖然黑雲仍鋪天蓋地,但大雨已停,航班顯示正常起降,小九下車前將手機交給仇義,並向他交代︰「師父,別讓任何人知道我的去處,尤其不能讓絕世知道。」
「我明白。」仇義說著,突然伸手輕擁住她。「小九,你一直是我最驕傲的女兒,大家……也會永遠記著你……」
她忍了好久的淚,終于落下。
要累積幾世的緣分,才能成為一家人?又得積了多少德,才能讓孤苦無依的她,有了一個姓氏和一群兄弟?
只可惜,短短十九年,此生緣分已盡,她,又要孤單一個人上路。
拭去淚,她不再多留,也不說再見,轉身奔進了機場,奔向她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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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詭異的,東方家四兄弟以及黑靖身上啃蝕骨髓般的疼痛一下子都消失了,而且消失得很徹底,若非腦海記憶著那股刺痛,或者他們會認為那些痛楚都只是幻覺。
「這……怎麼回事?」東方風華怔怔地問。
「風華,你好了嗎?不痛了嗎?」趙慕賢急問。
「真的……都不痛了……」東方天驕也詫異不已,這和聞知來用符鎮住的感覺不一樣,身體感覺非常的輕松。
「知來,你知道怎麼回事嗎?」東方傾國看著聞知來。
聞知來臉色微白,沉默不語。
事實上,她早就知道,要解薄少君的死符,小九是唯一的關鍵,東方家,最終仍得犧牲小九,才能平安度過這一死劫。
但她什麼都不能說,說了,一定有人會去阻止,那麼死符無法解除,將賠上更多條人命。
「小九怎麼去這麼久?連仇總管也沒回來……」東方夫人不安地看著窗外,入了夜,風聲呼嘯不斷,有如鬼哭。
所有人都靜了下來,因為,他們隱隱感覺得出,是小九救了他們。
至于用什麼方法救,他們誰也不敢開口再問。
「小九不會回來了。」東方絕世擰眉,忽地迸出這句。
大家心中都同時一凜。
「她從踏出這里那一刻起,就沒打算回來。」他瞪著他們,繼續痛斥。
「你們明明知道,她隨時會為了我們東方家犧牲生命的,因為,她從小就被這樣訓練,就被這樣灌輸,她在你們心中,不是個女兒,而是個擋煞的!她,從六歲起就只是個替死鬼!」
說到後來,他幾乎是用吼的。
因為他的心好痛,為小九心痛。
「絕世……」東方夫人難過得不知該說什麼。
他不听,轉頭就走。
「絕世,你要去哪里?」東方風華喝道。
他定住腳步,沒回頭,冷譏地道︰「我要去找小九,我和她是『同命人』,同命人就該同生共死,不是嗎?」
「不可以……」老女乃女乃驚呼。
「絕世……」東方夫人輕泣著。
這次,誰也不能阻止他,他非去不可,小九在哪里,他就要到哪里,他一定要找到她,不論是生,還是死。
夜色陰鷥,他正準備前往薄家找人,卻在大門外被人擋住去路。
他定眼一看,是仇義。
「仇總管!小九呢?她在哪里?」他焦急地問。
「四少爺,你不能出去,進屋里去吧。」仇義面無表情地道。
「你想攔我?」他森然道。
「是。」
「為什麼?小九說的?她不讓我去找她?」他冷冷地推測。
「是。」
「她現在在薄家嗎?」
「不,她已經離開。」
「離開?去哪里?」他臉色一沉。
「我不能說。」仇義垂下眼。
「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她去了公主陵寢,對吧?」他敏銳地盯著他。
仇義不語。
「她去做什麼?她在薄家得知解符的方法嗎?薄少君……要她用她的命換我們的命嗎?」他又問。
仇義蹙眉不語的默認,讓他陡地暴怒,一把揪住仇義的領口,大聲斥責。
「你是她的師父,小九從小就把你當成她父親,你卻眼睜睜看她去送死,你都沒有感覺嗎?」
「我的感覺不重要,要如何守護東方家乎安無事,才是我活著的目的。」仇義低聲道。
「你……」他瞪大眼楮,對這位老管家的耿耿忠心氣結又無言。
「這也是……小九活著的目的……」仇義說到後來,聲音已哽咽。
他一怔,痛心地放開了他。
「不,我從來都不要小九的守護,我只要她陪在我身邊,所以,她絕不能撇下我一個人,自己先走!」他說著,閃過仇義,沖向仇義停在外頭的那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