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顫了一下,呆呆地望著他,眼瞳在瞬間泛起了薄霧。
餅去十年,只有修女會這樣叫她,但自從修女死後,這三年來,沒有人這樣親切地呼喚過她的名宇,那種孤單,有如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樣,再也沒人記得她。
但現在,這個陌生人用陌生的聲音叫她,就像在黑暗里,為她帶來一線曙光。
他見她沒動靜,轉頭看她。「怎麼了?」
「沒什麼……」她趕緊低下頭,原本對唐則安的距離感,在這一瞬間消除了大半。
懂得她的心情,他卻沒多說什麼,打開房門,逕自道︰「這是你的房間,進去休息吧。」
她一步步走進那個美麗的柔白色系房間,驚艷中,有著更多的忐忑。
被收養,有個新家,過好的生活,把臉變好看……
好像她這十年來祈求的事全都將應驗,卻因為發生得太快了,以至于她開始懷疑,一切,會不會只是個虛像?或者,是她的幻想?
她,其實現在還在山上的教堂里,做著白日夢?
「櫃子里有很多衣服,你自己挑選著穿。明天我要帶你去見一個整型權威,接下來會很忙,所以今晚早點睡吧。」唐則安叮囑著。
在……這個房間睡覺?一想到屋子里只有她和他,她就焦慮得雙手環抱住自己。
「如果不放心,你可以鎖門。」他補上一句,又看她一眼,才道︰「晚安。」
說罷,他輕輕將門帶上。
她幾乎是立刻就沖過去將門鎖上,然後膽怯地抬頭看著整個被布置得像公主的房間,心里不停地問著已經去天堂的修女,這究竟是惡魔甜蜜的陷阱?還是上帝遲來的恩典?
這一夜,她不敢踫房間里的任何東西,和衣縮在角落地板,徹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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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唐則安,今年二十七歲,是盛唐集團唐家第二代,目前在集團擔任總經理一職,總管旗下所有公司部門,听說還兼任某個基金會的董事。
這種人,應該很忙,忙到沒時間去管一個與他毫不相干又顏面燒傷的女孩的死活,但他卻管了,而且還領養了她……
童煦和是在第五天,從臨時管家陳嫂口中听到一些有關唐則安的事。
陳嫂以為她是唐則安的表妹,從鄉下被接到台北,準備治療臉部的傷疤,因此在聊天時就毫不避諱對唐家家世的好奇與討論。
「唐先生是唐家這一代獨子,一出生就備受重視,這種人想必壓力很大吧。」陳嫂嘴里念著,也不一定要她回答,因為打從第一天她就被告知,童煦和很安靜,不喜歡和人說話。
童煦和也的確很少應聲,她縮著腳窩在沙發一角,總是靜靜地听陳嫂談唐則安。
「唐先生在商界的風評是很強悍的呢!大家叫他‘唐獒’,你知道,獒是多凶猛的西藏犬哪!會用這種綽號,可見他是個厲害的狠角色……可是呢!親眼見到他之後,卻覺得他人滿好的嘛,雖然不是很親切的人,可是不會讓人覺得高傲,反而冷淡拘禮,很有貴公子的風範……還有,我看他對你這個表妹照顧得無微不至,就好感動……」陳嫂說著杵了一下,心想︰這年頭像他這麼俊帥有錢又沉穩溫柔又年輕有為的好男人實在少之又少啊。
童煦和听得眉心微蹙。
「唐獒」?這綽號取得還真貼切呢!陳嫂只看其一,不知其二,唐則安不但不親切,還很過分,他照顧她「無微不至」到幾乎可說是到了獨裁霸道的地步了。
前幾天,他見她一直蜷睡在地板,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為什麼不睡床?」他問。
「我……習慣睡地板……」
她的回答好像觸怒了他,他突然上前一把將她扛起,直接丟在床上,暍道︰「別讓自己一直自卑可憐下去!你想活得像個正常人,最好趁早改掉這種老是沉溺在悲苦的壞習慣,你得學會看重自己,讓自己明白,你也有享樂舒服快樂的權利。」
那一剎那,她真的被他嚇壞了,當然,也被他的話震懾住了。
難道,她不自覺地一直讓自己處于自艾自憐的悲楚之中,不願、甚至害怕去改變嗎?
當晚,她雖然對他的態度有些埋怨,但還是乖乖地爬上床睡覺,在那柔軟得像棉絮的溫暖床被間,一覺到天亮。
除了強制要求她上床睡覺,唐則安也對她始終不願換上他為她準備的衣裳,而總是穿著原來那件尺寸過小的灰黑舊衣大發雷霆。
「換掉。」他冷冷地道。
「不要。」她不換,是因為這件衣裳是修女親手為她縫制,就像她的一層保護膜;然而,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另外的原因,是對他那種命令的口氣一種下意識的反抗。
他是收養了她,但不表示她什麼都得听他的。
「你不換,我就幫你換。」他下警告。
她瞪大雙眼,不信他敢。
「給你一分鐘,把這身破衣換掉。」他說著真的開始計時。
「不要。」她也拗了,大聲怒道。
他二話不說,沖上前攫住她的手,將她拖進房間,打開櫥櫃,從一排新得還有折痕的漂亮衣服中隨手抓出一件,丟給她。
「要自己換,還是我動手?」他再問一次。
她咬著下唇,倔強不語,也不動。
他火大了,伸手揪住她的領口,一把撕開她的衣服。
她直到這一刻才知道他是認真的,驚恐得急聲尖叫︰「不要——」
但他手不停,臉上掛著非將舊衣剝光才甘心的狠勁。
「住手!快住手!」她嚇哭了。
他終于頓住,瞪著她,「換不換?」
伸出氣得發抖的手,她抓起衣服就沖進浴室,甩上門,背抵著門,任淚直流。
「想要過全新的人生,就要有勇氣丟開舊的自己,你自己不走出陰暗的谷底,就算我把陽光捧到你面前,你又怎能看得見?」
他沉痛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但憤怒中的她根本听不進去,只是氣得大吼︰「走開!你這個混蛋!」
那時,她真的很氣他,氣到不吃飯,一整天都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
可是事後冷靜下來,她回想他的話,多少能了解他的用意是為了要她徹底改變,只不過他所用的方式太強悍無禮,讓人難以忍受。
事實上,這幾天她也暗地里觀察過唐則安,發現她的這位監護人對她的事相當積極,也很用心,但也僅止于此而已……
懊怎麼說呢?就是少了一種溫暖,彷佛他把照顧她當成一項工作,而他只是一件一件地去完成,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他與她之間互動雖多,卻有距離;住在一起,卻不親近。
唐則安總是照著他自己的步驟要她做這做那,完全不顧她的心情,她常常為此生著悶氣,可是心里又很清楚,如果自己想好過一點,最好乖乖听他的安排。
有時想想,他筒直就像在扮演一個跋扈又嚴厲的父親,而且演得還真逼真傳神。
而她,對乖巧女兒這種角色一點都不感興趣……
「對了,小姐,唐先生剛才有打電話回來,說他會晚點回來,還要我提醒你,明天你要去做整型手術,今晚最好早點睡。」陳嫂忙完工作,幫她倒來一杯水,順便提起。
「哦。」她怔了一下。
就是明天了啊?一想到明天即將動手術,她就很不安。這張丑臉……真的能變好嗎?
「別擔心,一定會順利的。」陳嫂拍拍她的肩安慰她。
會順利嗎?依唐則安的說法,不論要做幾次植皮換膚,他都要做到她完全恢復為止。
他似乎比她還在意她的臉,比她還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