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開!我要听他親口說,說這些日子來他對我真的沒有感覺嗎?楊恕!我要你說!」明明,他是那麼熾熱,那麼狂野地抱過她,難道,那些都只是虛情假意?
「當然……」秦玲玲暴怒地道。
「玲玲,你先靜一靜!」楊恕喝止她,才正視著佟朗青。「沒錯,都是假的,誘你接近我,讓你對我起了興趣,再佯裝被你迷惑,完全配合你,按照你的版本在演戲,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佟朗青,我在瑄瑄靈前答應她的,我要替她出一口氣,讓你嘗嘗同樣的滋味,讓你了解那份被遺棄,背叛,甚至玩弄過的感覺是怎樣燒灼人心。」
一口氣將話說完,楊恕原以為可以化解梗在胸口那份不知名的扯痛,怎奈,看見她崩潰的模樣,那痛楚不減反增,疼得他直揪眉鋒。
佟朗青被徹底擊垮了!
他那一番話,讓她的心化成了血水,正一點一滴流出她的身體,寒氣逐漸侵佔她的軀殼,就要將她凍結。
「你……真的是騙我的?沒有一點點是真的?」每說一個字,她的心就痛一分。
「是的。」閉起眼楮,他拒絕繼續凝視她的表情。
簡扼的回答,將佟朗青的愛判了死刑!
永遠出局!
「哼!自作孽,不可活!這是老天給你的報應!」秦玲玲惡意地大笑。就是這樣一等了十年,她就是要看她這付落魄的慘狀。
「報應?」佟朗青念著這詞,覺得好熟悉。
「惡有惡報!你根本不配活著!」秦玲玲刻意誤導她的思緒。
「不配活著?」怔忡地看著前方,她目光沒有焦距,一下子躍進母親臨死前的那一幕。
「別說了!玲玲!」楊恕驚心地低斥。秦玲玲想做什麼?整垮佟朗青還不夠嗎?
「你干什麼?還護著她?你還想背叛瑄瑄第二次嗎?」秦玲玲惡狠地瞪著他。
「這樣夠了!」他擰緊心,咬著牙根說。
不能同情!別去同情,佟朗青是咎由自取,他不能心軟……楊恕強迫自己壓下驀然上揚的憐惜。
「不夠!你連心都差點賠進去了,我不要看到這樣!我不要你用那種眼光看她!不要!」秦玲玲猛地抓住他的手臂。
「玲玲?」他被她的激動嚇了一跳。
「你最好去死!佟朗青!」秦玲玲詛咒地大喊。
「住口!玲玲!」楊恕駭然地扯住她的手臂,被她要置佟朗青于死地的企圖震懾得無以復加。
佟朗青渾身一凜,連最後一口氣也被抽光。
死?
這是老天留給她唯一的一條路嗎?
楊恕呢?他也要她用死付出代價嗎?
忽地,她笑了,笑得淒傖悲涼,也笑得淚流滿面,付出真心,換來一身傷痛,愛情……原來如此!
母親千叮萬囑要她別踫愛情,她卻情不自禁,到後來,仍是步上母親的後塵,這真的是宿命?
「朗青!」楊恕被她笑得驚悚莫名,不由得出口喊她。
「要死還不容易?活著,才最困難!」她蹣跚爬起,朝著他們狂笑,然後搖搖欲墜地沖出了綠屋。
「朗青!」他擔憂地向前蹲了一步。
「別去!」秦玲玲從後方摟住他,阻止他奔向佟朗青。「都結束了!你不該再理她!」
楊恕定住了,真的都結束了嗎?
佟朗青淒楚的哭笑聲遠遠傳來,竟深深撼動了他的冷靜,這場輸贏看似有了結果,可是他又嬴得了什麼?有那麼一瞬間,成敗頓失意義,他隱覺得在她離去的同時,他也失去了某種寶貴的東西,而那種東西一旦失去,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第七章
「再一杯!」佟朗青已有三分醉意了,可是仍沒有停止續杯的打算。
她在這家小酒館已經窩了將近六個小時了,耳邊鬧烘烘,口里灌著烈酒,故意讓口耳麻痹,最好運腦細胞都醉死,免得那些不該想的又偷偷跑進腦中。
「小姐,別喝太快,這酒後勁很強……」酒保好心勸著。
「你管我!」用力拍著桌子,她氣呼呼地瞪著眼前三個……不,四個疊影。見鬼了,酒保怎麼一下子多了好幾個?
酒保聳聳肩,太有職業道德反而挨罵,人還真難做哪。
痹乖再倒上一杯酒,他識時務地閉緊嘴巴。
佟朗青再次一口喝光,滾辣的酒穿過喉嚨,沖向心髒,再淌進胃中,沒感覺!她的心……一點感覺也沒有!
真有趣,原來沒有了心也有這種好處,根本不用顧慮痛癢,之前她還因為空虛而難眠,沒想到,虛有虛的輕松,也滿好的。
滿好的……
隨著音樂哼上兩句,她正享受著酒精作祟後的短暫怡然,卻被一個想找女伴的男人的搭訕打破了她的自我天地。
「小姐,一個人嗎?」來人的聲音低沉,觸動了她的末梢神經。
她慢慢掀起濃密扇形的睫毛,冷瞅著隔壁長得模糊的男人,蹙了蹙眉︰「走開!別吵!你破壞了我的安靜……」
「真想找安靜就不會來這種地方,或者,需要我陪你找個靜一點的地方……」男人賴著不走,繼續努力。
「你……想泡我?」她勾起微笑,睇他一眼。
男人被她笑得心魂一蕩,更不願就此放手了。
「我只是想替你分攤寂寞。」他油嘴滑舌地說。
「寂寞?我看起來像寂寞的樣子嗎?」她以手托腮,笑意加深。
「非常。」
「錯了!我不是寂寞,我是想死!」她呵呵地笑了。
男人錯愕地瞪著她,「想死?」這女人有病嗎?不像啊!美得能讓人掉下眼珠的女人,不該搭個神智不清的腦袋,是了,肯定是醉了,才會瘋言瘋語。
「是,你能幫我死嗎?」她扯住他的領帶,將他拉近自己。
「能,我能,我能讓你欲死欲仙。」他悄聲在她耳邊挑逗,語意輕佻。
「哦?這麼厲害?能讓我死,還能讓我成仙?好高的道行!」她吃吃地笑了,不笑還好,這一笑,又將淚給笑了出來。
懊死!不應該喝這麼多酒的,瞧,它竟然從眼眶跑出來了。
才十分鐘!她喝下的酒精才讓她有十分鐘的快樂,時效一過,楊恕的身影又毫無預警地沖破她的防護網,一次又一次來折磨她!
要怎樣才能忘記他?老天!誰來拉她一把!誰來啊?
她笑不出來了,轉而痛苦地掩面啜泣,楊恕欺騙她的痛楚為什麼就是消不掉?母親是不是也因為太痛,所以選擇以死了結?可是她怎麼能像母親一樣呢?在心底,她其實一直唾棄母親用最笨的方法結束一生,她忘不了她冰冷的手圈住她脖子的感覺,那有如地獄的銬煉,隨時要將她扯下無底深淵,恐怖的記憶成了她尋死的最大障礙,她居然無法如願解月兌!
她才發現,她錯了,活著難,死更難!
那天,楊恕宣判了她的罪狀之後,她曾經以為將會痛苦得死去,那顆塞滿楊恕身影的心硬是被人從身體剖開,要了回去,她的胸口空蕩蕩的,虛得慌,不知道她為何活著,沒有心的人怎能活著?
可是,可怕的是,沒有心,她卻不死,而且痛苦依舊,那蝕人心腸的痛從心口蔓延到全身,每個細胞每條神經都在痛號,秦玲玲的笑聲和楊恕冷酷的表情日夜摧殘著她,凌遲著她。
愛情所帶來的傷,竟比椎心扯肺還要難挨!
她不停地逃,躲進人群,就為了逃離那抹虛空,她一直往人堆里鑽,想要得到一點點的溫暖,但人雖擁擠,她還是孤獨無依,偌大的台北市,沒有可以容納她的位置。
「小姐?你怎麼了?」搭訕的男人被她的淚嚇壞了。忽笑忽哭,這絕色美女的確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