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來之,則安之吧!」司徒虹吟對自己的能力原本是很有自信的,但對不能以常理論斷日尚行。
他並沒有對林素妍動過心,甚至一點跡象都沒有,雖然私心里她很高興日尚行對林素妍沒有意思,但這和她的感受不符,更奇怪的是,她明明已經告訴自己好幾次,但仍然還是會為石亭中那個吻亂了心。
打從那天起,她的一縷情絲便在他的身上打轉,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腦子都在想著他的事,想著他為什麼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為什麼說自己是鬼魅、為什麼她佔卜不出他的事來,就達一點點感應都會出錯?
「小姐,這鍋粥我來看善好了,你去準備菜籃菜盒。」
司徒虹吟拭汗並重新理好紛亂的秀發,將白色手帕再次系緊青絲,「我已經準備好了,不就放在你手邊嗎?」
阿靚回眸一看,「哦!不然你去準備碗筷好了。」
「碗筷也已經準備妥當了,在另一個提盒里。該做該弄的,大都已經準備好了,難道你比較喜歡煮粥?」
凝神間,熱粥冒出的滾燙熱氣嚇得司徒虹吟手中的木杓掉落鍋中,「啊!」的一聲,小手已被濺起的粥汁燙紅了。
「小姐!」阿靚氣急敗壞的跑來,捉著她的手往旁邊的水盆里頭浸泡,「我就知道會這樣,才想要你離粥遠一點,沒想到還是──」
「我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司徒虹吟怔仲的瞧著自己有些紅腫的手,抱歉的道。
「沒這回事!都該怪那殺千刀的壞女人,日公子也真是的,明知道底下的人在搞鬼,卻不聞不問的。」
司徒虹吟也不明白日尚行心里怎麼想,自從那天在書房不歡而散後,她就沒有再見到他了。白天不知他在何處,只知道夜晚他才回到「夜魅居」,神秘得很。
「夜魅居」是斷日山莊的禁地,位在莊里最僻靜的角落,是棟四周種滿荊棘的三層樓建築!那里隨時都點上一盞孤燈,除了日尚行外,無人能擅自闖進。據建造這宅子的工匠說,里頭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頗為詭異。
「小姐,你為他佔卜過嗎?」
「沒有,他不肯跟我合作,甚至不相信我的佔卜能力。」司徒虹吟悠悠長嘆。
「那天廳上的人說日公子是鬼魅,事後有人向縣府求證,十年前當真發生過石參事慘死一案,若這些事都是真的,我們該怎麼辦?」阿靚有些害怕。
「我也不知道,但我有預感,他不是可怕的人。」所謂的先知者,是能知天下地下及人間三界之事,但她的能力有限,無法將天下事盡收眼底,而且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幾次經驗告訴她,她無力替人趨吉避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情發生。
司徒虹吟相信上天賦她這種力量,一定有其用意在,也許,她的存在正是為了幫助許許多多不幸的人。
「如果最後的結果發現他真的是鬼魅,那又如何?」
司徒虹吟凝著小臉,靈透晶瑩的眼眸黯淡了些,「如果真是這樣,那我也莫可奈何,只好隨他去了。」
阿靚猛點頭,小姐能這樣想是最好了,她就怕小姐想不開,會決定留在這里跟他瞎耗。日尚行這個男人陰寒得很,她相信即使他不是鬼魅,也絕非善類,唯今之計,愈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是上上之策。
「你們在嘀嘀咕咕什麼?還不快把早餐端來,公子等得不耐煩了。」狐假虎威的林素妍掉門闖進。
司徒虹吟抽出浸在水里的手,燙紅的肌膚一接觸到冷空氣,馬上感受到熱辣辣的疼痛,不過,阿靚下一聲驚呼,卻將讓她的魂魄嚇走大半。
「哎呀!粥……粥焦掉了!」為了漿粥煮得更為濃稠,她們把爐火燒得旺盛,沒想到一個不留神,火神竟卷吞噬掉她們大清早的努力。
這下真的糟了!
第三章
不算暖和的冬陽高掛,一抹縴細的人影獨自徘徊在「夜魅居」外,來來回回的穿梭在長滿荊棘的中庭里。
司徒虹吟抬頭望著那扇透著昏黃光線的紙窗,他應該在吧!最近很少看他出門,不,打從她住進斷日山莊後,她就很少看他出門,這不合理,一個腰纏萬貫的人!不需要打理商務之事嗎?
她絕無意探究他的金錢來源,只是好奇他的交友範圍、他的活動空間,但光就這方面而言,他的確貧瘠得很,看來不只這個世界拋棄了他,連他自己也隔絕了這世界。
背著雙手走來走去,模模包著紗布的手,司徒虹吟想來好笑,原本以為那天早上一定會被罵得很慘,搞不好會被日尚行趕出莊里自生自滅,但後來的情形完全超乎她的預料。
那天,她和阿靚被帶到日尚行面前,低著頭懺悔的她,下巴突然被他攫獲住,被動的抬起眼,耳邊淨是他嘲諷卻非常低沉醉人的聲音。
「才幾天不見,你就把自己弄得蓬頭垢面,累得不成人形了?」日尚行眼眸盈滿濃濃的關心,口中卻依舊冷嘲熱諷。
司徒虹吟模模自己的頭發,不會很亂啊!手一抬,才被熱粥燙到的紅腫馬上展現在他面前,「我…!」
話還沒說出口,她的手就被揪住了,他瞇起眼,俊美的面容頓生波瀾,「這傷是怎麼來的?,」
「燙到的,在廚房里燙到是常有的事?這只是個小傷口而已,待會上點藥就不礙事了。」她騰出另一只小手搭在他們糾纏在一起的手上,「你的手好溫暖,和上次不一樣了。」
日尚行有點呼吸困難,深深地凝視她秀麗的容顏,竟感到不知所措。
「去上藥吧!」他假裝若無其事地收回雙臂,指尖卻仍記得她手腕縴細的尺寸和那細致的皮膚。
「可是,我把粥煮焦了。」她羞愧的低垂著頭。
「那差人到街上去買不就好了。」這麼簡單的小事,需要他來指示嗎?
「你……不生氣嗎?」她吶吶的問。
「連煮鍋粥都會燙傷手,你說,我能對這樣的先知有何期待?我看,以後你不用到廚房去了。」沒錯,他是鬼魅,可鬼魅也有喜怒無常的時候,難道他非得每件事都展露出他殘酷的本性嗎?如果真符合她的期望,他會討厭自己一輩子的。
「可是廚房里還有很多工作,我怕阿靚一個人忙不來。」司徒虹吟委婉的拒絕,而如果他真的有心,就該連阿靚的雜役一起免了。
日尚行似笑非笑的瞅著她,「你知道嗎?你是我踫見過唯一一個我無法讀出心思的人。」
「哦!」司徒虹吟對他的一切也是感到茫然。
「只可惜剛剛那一剎那,我捕捉到你的心思,你想利用我的同情心,讓你們兩人不用到廚房工作。」日尚行陰郁的沉著臉,惡狠狠的盯著那略顯蒼白的小臉。
「你確定你有同情心嗎?」她一語道中要害,靈活的大眼明亮有神。
他轉怒為樂,哈哈大笑,「有,但少得可憐。」
司徒虹吟被他的笑容震杲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笑。」不難想象十年前那個小男孩的模樣,如果後來沒有發生那些事,他應該會是最迷人的男子。
日尚行立刻斂去笑容,「愚蠢!不過,還真教你蒙上了我那微薄的同情心,你們以後就甭去廚房了。」
就這樣,司徒虹吟和阿靚成為斷日山莊的食客,可以說是因禍得福吧!司徒虹吟的手傷,讓他們的關系進入較和諧的情形。
他收斂了他的譏誚,似乎在為自己的粗心後悔,而她終于有機會把時間空下來,專心研究他,雖然兩人踫面的次數仍然不多,但已經沒有從前劍拔弩張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