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約了拂曉姑娘見面敘舊,他干麼不痛快?」
見寒春緒甩袖不讓模,最後竟頭也不回地下樓,又見君霽華玉容蒼白,柳兒和葉兒自然一致認為她受了氣。
君霽華心亂如麻,曉得他應該是有危險,而她卻絲毫幫不上忙……唉,剛才跑過去與他親近,不知有否拖累他?
她正斟酌著該怎麼做,另一邊的簾子忽地被撩開,一名年約三十、長相甚是清秀的賣花女子走了進來。
「大娘,我們沒要買花!」柳兒揮揮手忙道。
听到那聲「大娘」,女子兩眼好似微乎其微一眯,她不理小丫頭,一逕瞧著君霽華,扯唇笑笑道︰「剛才有位姓寒的大爺走出酒樓,他買下我整籃子花,說要送給姑娘。
君霽華偷偷按了按柳、葉兩丫頭放在桌底下的手,小泵娘倆一下子便懂。
「什麼寒大爺、冷大爺的?咱們家小姐一概不認識!」啊啊啊!哪有賣花女穿中筒功夫靴!
「又不認識,隨便買花就想送咱們家小姐,好不要臉的家伙啊!」
「小姐,咱們回去,老爺和夫人還等著您一塊兒用飯呢!」
「嗯。」君霽華溫馴頷首,由著扮回婢子角色的兩丫頭扶起。
她們準備下樓,甫轉身,柳兒與葉兒便被「咄、咄」兩聲點倒在地。
事情來得好快,完全措手不及!
但,即便有所提防,絲毫不識武的君霽華也絕對不是那名賣花女的對手,她只驚呼了聲,啞穴便被封住,隨即身子一軟,倒進對方懷里,動彈不得。
「我雖然不知你是誰,與寒春緒有何干系,但你跟他是相識的,對吧?要不,一般姑娘絕不敢隨便上前找他攀談,可你攔了他的路,還扯了他衣袖,不是嗎?」
賣花女一笑,模模君霽華的頰,那美好的觸感讓她兩眉微糾。太滑膩了,滑膩到讓她殺意頓起。
「既是這樣,不如就拿你當個小餌,看咱們能釣到多大的魚!」
第8章(1)
被跟蹤了!
寒春緒混在鬧市中,來來去去的百姓何其多,大街兩旁的買賣吆喝聲不斷,但還是察覺到了。
左側有人,右前方也有人。
懊是他上次出手時,太有佛心,收拾得不夠徹底。他僅吞了對方江左的幾樁買賣,沒傷太多人,至于那些買賣,在他眼里根本跟顆鼻屎差不多大。平常時候他不會跟那些小幫小派搶食,但這次是對方不長眼先來招惹,還一而再、再而三搗騰,他對敵人不管不顧,才會發生上回接盤那批蒙古馬而遭縱火之事。
那也好,自個兒找上門來,他落個省心。
他倒想看看究竟來了多少人。
走進了「慶豐酒樓」,在樓中選了臨窗的一個好位置,他慢條斯理啜酒,一邊留意街上動靜,果不其然,那些喬裝成尋常百姓的點子緩緩圍靠過來,他捕捉到其中一人做手勢、使眼色,再從那人追蹤到另一個,還有第三個、第四個……如此一推,共有十名左右,連對街二樓茶館都有人,全是女子,其中一名頗為壯碩、女生男相,那人曾落在他手里,被他卸去四肢關節。
「玉蛟幫」非剿了不可,只因一幫內盡是女子,他已太過容忍。
他正耐心等著幫主官青玉現身,一旁以珠簾隔起的另一間軒室來了三抹熟悉身影,話音傳出,清晰入耳。要是平常,他肯定先是不動聲色,再選蚌最適當的時機跑出來嚇唬她們,但眼下不比一般!
他最好離開,把「玉蛟幫」那些人引走,離她們遠遠的。
只是……啊啊啊!她、她過來擋在面前干什麼?!
他沒料到君霽華會這麼做,更沒料到她會揪住他衣袖!
她垂頸,柔軟發絲飄在她額面和頰邊,淡淡暖色在她臉膚上暈開,像、像跟他撒嬌,而且可能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她在跟他撒嬌。
他想把她拉進懷里。
他想沖著她咧嘴笑。
他想跟她說,除了女扮男裝大逛「綺羅園」外,她想做什麼事都成。
他想……想……他還想……
不!太危險了!
她此時不該跟他在一起!
他冷酷地甩開那只小手,要她走。
她乍然抬頭,眉眸間閃過受傷神情,而瞳心湛湛,不知所措,他氣息一窒,恨不得她再來抽他幾記大耳光。
慶幸的是,她似能理解,隱約已察覺到異樣,她臉色陡白,旋身靜靜走開。
見狀,他頭也沒回,大步離開酒樓,而他這一走,那些人確實隨他動了,這一點讓他稍能放心。
不由自主地,他記起當年在小三合院內遇敵,要她逃,她沒逃,沒法子幫他對付敵人,卻還是用她自個兒的本事幫他……越想,越放不下,他本想引那些人出城,她們倒好……她們倒好……專挑他軟肋下刀!
「慶豐酒樓」二樓起了動靜,他仰首回望,眼睜睜看著她被劫,那人扛著她由二樓直躍而下!
他瞳中凝冰,前所未有的驚恐如野火燎原般燒過全身。
***
馬匹拴在酒樓後面的小空地,那些人帶她出城,他起腳狂追,中途還搶了剛要進城的商人的胯下大馬,一扯緩繩,追出城外。
「玉蛟幫」想誘他出城,正合他意,只不過她們不該用那個餌。
他不讓腦子轉太多思緒,不想感覺,僅告訴自己——踫他女人的人,就算是女的,也得死!
江北定山坡。
她們打下埋伏。
很好。
寒春緒剛翻身下馬,等著他自投羅網的女子便一個接一個冒出來,擎刀持劍,少說也有三十人。
他誰也不看,目中無絲毫感情,僅直勾勾看著扮作賣花女的官青玉。她腳下的殘雪地上倒著一個縴細人兒,素白衣裙被融雪浸濕一大片,臉色慘白,緊閉眸子,眉間卻有著他再熟悉不過的倔氣。
她不看他,是不想讓他瞧見眸中的驚懼嗎?
他胸中忽而生出一抹柔軟,又有萬分歉意。是他牽連她,但他就是如此自私自利,心里開情花,這朵花太嬌柔,難經江湖風雨,他不管,仍硬生生將她拉來身邊。百花開不盡,他只要唯一的這一抹皎色。
女人們從四面八方慢慢、戒備地收攏圈子,將他包圍。
他懶洋洋地摩挲挺鼻,站姿很隨興。
「咱倆之間的事,官幫主何必為難一個姑娘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不對!這句好像不是這麼用,原諒我書讀得少。」雙手盤在胸前。「我是說,同樣都是女的,女人欺負女人,這又何必?」
闢青玉往下瞄了眼倒在腳邊的「釣餌」,紅唇一扯。「我討厭長得好看的姑娘,女人善妒,寒爺應該知道。再者,道上有一消息,說寒爺從江南帶回一名妓,還把她金屋藏嬌了,該不會正巧是我腳底下這一位吧?」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道理寒春緒明白得很。當日他買下江南花中狀元,連「奪花會」也是喬裝過後才現身喊價,後又悄悄將君霽華帶走,但做得再如何隱密,只要中間牽涉的人多了,事情總會泄漏。
「官幫主以為呢?」
「唔……」官青玉擰了擰眉心。她想像中的名妓該是美艷絕倫、妖里妖氣,身姿也得凹凸有致,但腳底下這一個……太瘦、太蒼白,臉蛋長得還行,肌膚如水,但從她身上實在聞不出丁點兒能迷惑男人的狐狸味。
寒春緒挑眉,很認真地打量。「管什麼名妓不名妓,我瞧官幫主長得就很好看呀!黑黑的眉,紅紅的嘴,身材嘛,那是前凸後翹兼之縴合度,美得很,美得讓人流口水,哪需要嫉妒別人?」
輕佻的話,惹人心悸的言語,官青玉不生氣,卻痴迷般瞪著他。男人粗獷有力的臉最得她喜愛,五官英俊卻帶霸氣,性子滑溜得沒法兒捉模,能跟人嬉皮笑臉、亂打哈哈,狠起來卻十足凶猛。先前他不肯理會她,瞧也不瞧她一眼,像似「玉蛟幫」這種全是女人的小幫派,他好男不跟女斗,根本沒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