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心,不對,哈經理,你一定要听我說,這批新人實在太難帶,老娘我不干了!」
「怎麼了,誰敢那麼白目找你麻煩?」她的聲音不慍不火,將心比心地問著。
薛曼妮竟等不到休息時間就進來找她開炮吐苦水,這還是第一次。
「是我年紀大嗎?他們講的話我听不懂,我講的話他們當耳邊風,我要是再繼續跟這群天兵耗下去,一定很快就腦中風!」她這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恨不得把那些不懂社會艱辛、不懂房仲業有多難混的八年級生一個個罵得屁滾尿流,偏偏這些未來的生力軍經過層層面試,擺\明了是未來的儲備干部,氣焰囂張得要命,令她想罵又不能罵,不罵又悶得自己得內傷。
「想想以前我們也都是從新人開始,不懂事是應該的,你與其跟新人負氣,不如想想怎麼跟他們溝通,讓那些不受教的人把你的話听進去。」
「吼,我是來這里找安慰的,你就擺\出這副公事公辦的口氣安慰你最好的麻吉喔,真沒良心!」沒得到安撫,薛曼妮雙臂盤在胸前,開始撒起嬌來。
炳昀心心里偷笑,就知道她是拐著彎來敲竹杠的,薛曼妮何許\人也,這妮子要是凶悍起來,可是無人能敵。
看她把張大軍馴服得服服帖帖就能知道,她該精明的時候一點也不迷糊。
「知道你辛苦,這樣好不好?晚上請你吃飯,慰勞一下,西區有家新開幕的啤酒餐\廳,啤酒免費喝到飽。」知道薛曼妮只是情緒上的流彈掃射,哈昀心很快地把她的專注力轉移到其最愛的啤酒身上。
「唉,哈經理,這幾年要是沒有你,我要怎麼活下去啊?」薛曼妮很夸張地嘆氣,狗腿地眨著美目望著她。
「你喔,下次換點新鮮的台詞,我可不想跟你的張大帥去搶活不活得下去的特權。去不去,說一聲?」
「提議是很動人啦,可是我在減肥,我又不像你怎麼吃都不胖,過兩天我可是要去見未來公婆,太胖了到時會丟了張大軍的臉。」張大軍是她交往好幾年的男友,兩人感情甚篤,已經到談論婚嫁的地步。
炳昀心離開座位,雙手盤胸,笑得像可愛的貓咪般睨著好友。
薛曼妮不滿地看著眉目如畫的哈昀心,瞧她,及肩長發梳成清爽的發型,肌膚白女敕得像是能掐出水來似的,講求腰身的制服穿在她身上和自己的水桶腰一比,顯得窈窕多姿,還有那大小適中的胸部……大家平平都是女人,平時睜只眼閉只眼一個樣,可當兩人一比較,就會讓她嘔死。
「好同志,需要我滴上兩滴同情的眼淚嗎?瞪我?那我就把荷包省下來,下班我自己出去吃好料,你繼續吃你的減肥餐\嘍。」
「等一下啦,讓我考慮三秒鐘。」吃跟張大軍是薛曼妮的唯二罩門。
看見長線釣的魚沒志氣地上鉤,哈昀心笑得更加燦爛,把薛曼妮往外推。「從現在到下班,我的好組長,你有一個半小時可以思考,不過記住,過時不候喔。」
「我是那麼沒有決斷力的女人嗎?難得小氣鬼上司要請客,我怎麼可以不把握呢?」她馬上把猶豫拋到外層空間。
「人家說見風轉舵,你這個舵比颶風轉向還要快,只是,竟說我小氣,那當我什麼都沒說好了。」
「這叫識時務為俊杰,既然有人要請客,不吃白不吃,你別想後悔!對了,下班後搭我的車吧,那種餐\廳有的是免費停車場。」薛曼妮家境寬裕,父母知道她找到工作後就很巴結地送上一台AudiS4,她每天就開著車子上下班,還偶爾充當哈昀心的司機。
不是她愛唆,哈昀心身為堂堂的區經理地位高不高?買一台車當代步工具一點也不奢侈,偏偏她節儉無欲,寧可大費周章地搭捷運再轉公交車來上班,從不考慮買車這件事。
想不通啊想不通,算了,對于哈昀心她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
自從好友離婚後,這一兩年才見她慢慢露出笑容……算了,誰規定車是上班族的基本配備,反正有她在,她很愛當女王掌握方向盤的感覺,哈昀心「啥米攏無免驚」啦!
「謝啦。」哈昀心微笑點頭。
「那我出去了。」薛曼妮扮個鬼臉出了辦公室。
炳昀心回到辦公椅,把閑置的熒幕切到主熒幕,隨手拿起一旁小山般的卷宗,重新忙碌了起來。
基本上,房仲這個行業講求的是績效,上下班不用打卡,時間由自己調配控制,但是對哈昀心來說,打不打卡都不是問題,這四年來,她每天都是最後關燈離開辦公室的人。
旭日在這幾年里適逢房市蓬勃,很快就從中小企業轉型成了上市公司,隱隱有了財團的影子,她功不可沒。
她一頭栽下去地忙,很快過了下班時間,她一無所覺,最後還是薛曼妮看不過去來把她拉走的。
走出公司,天空沒有星星,像被倒下一大盆的墨汁般,黑。
「說你立志要當女強人又沒有一點野心,說沒往上爬的野心,你又把辦公室當家,每天工作工作工作,哈昀心,你就不能拜托一下,偶爾去約個會什麼的,陰陽不調,女人會老得快。」
手握方向盤,一邊將AudiS4俐落地駛離停車場,還能練就一邊碎碎念功夫的,除了薛大姑娘,沒有別人。
「我的耳塞呢?」哈昀心假裝在包包里翻攪。
「你要真敢拿出那種東西,看我會不會跟你絕交!」
「我們這不就在約會,分什麼男女,多麻煩。」城市的夜晚最美了,五光十色的霓虹,流光彩帶一樣的車潮,她很喜歡便捷華麗的城市,比較起爸媽保守的鄉下,怎麼住都不會厭倦。
「我是說‘男人’,那種會讓你全身酥軟、全身是肌肉的男人!是女人就需要男人,你不吃齋念佛,又不用守清規,都過了四年了,你的空巢期會不會太長了,哈經理?」她和哈昀心太熟,沒法再忍受她繼續消極下去。
「我覺得你好像我另一個媽,替我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奇怪,我都不急,你到底在急什麼?」哈昀心一副雲淡風清的口氣。
薛曼妮不懂,一個人的感情是有額度的,當無止境地付出後,屬于她的「扣達」已經用光了,不管都會愛情游戲還是清淡如水的純愛,她都索然無味了。
對愛,她再也沒有那種不顧一切的勇氣和熱情。
現在的她過得很好,不需要把誰放進心里,不需要為誰擔憂煩惱,只要重視自己的需求,顧好自己就好。
「哈昀心,你不要以為我不敢K你,我這麼苦口婆心勸你,最可惡的是,每次幫你介紹男朋友你就給我放鴿子,我要真是你媽,早把你登報作廢了。」氣死她了,一個美美的女生,每天過著單調的生活,如何開心得起來「我媽她才不管我呢——」
她無法說出口的是,這些年她跟家里的關系緊繃,爸媽至今還不肯諒解她任性地跟著樂團,任性地結婚,又任性地離婚,只有因為玩股票老是缺錢周轉的弟弟會打電話給她,打來,要的也只是錢。
她很多年不曾回去了,以前是拉不下臉回去,現在則是膽怯不敢回去。
「再怎麼樣都是一家人,我想伯父、伯母的氣早就消了,哪有做母親的人會跟自己的孩子斗氣斗那麼久。你想回家嗎?要不要我陪你?」薛曼妮的父母開明自由,從不限制自己的孩子,所以她也以為別人家的父母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