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情環 第14頁

一股熟悉的寒毒自棠絕歡心頭猛烈爆開,凍的他的五髒,沿著脈絡冰結。便如千萬根冰針在經絡百脈中鑽刺一般。他搖頭,唇色凍得青紫,原本就毫無血色的容顏變得比冰霜還白。唯有眉間那縷殷痕仿佛吸收了他心脈的熱血般,益發鮮紅耀眼,呈現出一種詭魅般的妖艷。

慕容含情的心似乎也被凍結了,卻是因為恐懼和心痛。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棠絕歡對她有多麼重要,她絕不能失去他呵!糾結緊澀的嗚咽梗在喉間,她緊緊抱住了棠絕歡,他身上那冰寒徹骨的奇冷,似乎要凍結她的四肢百脈,她冷得牙關格格打顫,卻執意不肯放手,拼命想用自身的體溫暖和他,同他一起抵抗那椎心刺骨的冰寒……

棠絕歡推開了她,知道她絕對無法抵受這般絕寒的陰冷。他勉強抑下那股鑽心刺肺的劇疼,暗瞳因巨大的疼痛而渙散。他吸氣,擋住一絲清明的神智,望向募容含情。「記得你曾問過我,身上是不是佩戴了香囊嗎?」

慕容含情驚慌交加地搖頭,壓根兒沒听清楚他問了什麼?只是一股腦兒擔憂地望著他,淚水滑下面頰,心中又急又疼,卻一點法子也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受苦。

「我身上的香味兒,不是佩戴了香囊,而是從肌膚血脈之中散發出來的。」棠絕歡運起拙火禪功,五脈生焰,焚竄至髒腑之中,終于緩緩壓內那股至陰至寒的奇毒。「你出身皇宮內苑,難道辨不出我身上的香味嗎?」

慕容含情茫然搖了搖頭。

「真的想不出來?我給你一個提示好了。」棠絕歡神色難測地望著她。「今晚是新月之夜,有一種花,會在新月之夜開花,而且只在新月之夜開花……」

他尚未說完,慕容含情腦中已火光電閃,驚呼道︰「千月奪魂醉?你中了千月奪魂醉的劇毒?」

千月奪魂醉,是一種生長在西域極陰之地的奇花,形似茶花,潔白中微帶一抹嫣紅,如佳人薄醺,嫵媚奪魂。其香味似醇酒佳醒,聞者如醉。由于這種花只在新月之夜開花,花朵無毒,花睫卻含劇毒。不慎中毒者會在子夜後毒發而亡,所以才博得了「千月奪魂醉」之名。

她踉蹌後退,全身如入冰窖,仿佛被判了死刑——千月奪魂醉,是無藥可解的劇毒。中毒者每逢新月之夜便會毒發,承受生不如死的陰毒侵體之苦。如此苦熬千夜之後,才會心脈盡斷,魔毒入腦而死!

「奪魂醉,千月奪魂——每逢新月之夜子時,會毒發難忍,有如閻王拘魂——」棠絕歡眸中掠過一抹苦澀和淒涼。「這種稀世毒花是由西域高僧進貢,只栽植于皇宮內苑之中,你對我身上的香味應該不陌生才是。」

慕容含情木然搖了搖頭,渾身冰冷而顫抖,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千月奪魂醉,他中的竟是千月奪魂醉?這是無藥可解的劇毒啊!這世上,有誰能救他?

「這種花,因為是天下至毒,皇宮里早就不栽種了。我听說只有豫王府的花圃里還種著幾朵,因為豫王爺似乎極偏愛這種花。」她淚眼迷蒙地捉緊他的衣襟,急切問道︰「你中毒多久了?咱們得設法在千夜之內解毒啊!這世上一定有人能救你,一定有人能救你的!」

「你問我中毒多久了嗎?」棠絕歡冷冽而淒幽地笑。「二十五年前,我母親懷胎八月之時,被迫服下千月奪魂醉——母體中毒,禍延胎兒。以致我尚未出世便已身染劇毒。」

慕容含情瞠大含淚的水眸,顫抖地以手捂住唇;避免自己驚呼出聲——他母親懷胎八月之時,被迫服下千月奪魂醉?他尚未出世便已身罹劇毒?怎會有人狠心迫一個孕婦服下世間至毒,一舉毒害兩條命?而隱蔽在背後的,又會是一段多麼慘絕人寰的往事啊?

而他被這至陰至寒的奇毒折磨了二十五年……想到他所身受的苦楚,她熱淚盈眶,心痛得無法言語。

「就因為我體內的毒是先天之癥,根附骨血之中,以致我血脈均含劇毒,才會散發出千月奪魂醉的奇香。」棠絕歡矜冷而淡然地說著,仿佛他說的是別人的事。「身染千月奪魂醉劇毒的人,活不過子夜,而我之所以能夠活了二十五年,是因為先師舍去一身功力,將內力過給了我,才讓我有足夠內力抵抗體中寒毒,可是先師卻也因此六脈盡斷,氣竭而亡。臨終之前唯一遺願,是要我為先母報仇!」

「報仇?」慕容含情蓮眸中含著水蒙蒙的霧氣。心,好疼呵!「擁有千月奪魂醉這種毒花的,只有我慕容皇室和豫王府,你的仇人是皇室還是豫王府?」

棠絕歡凝然不語,沉入黑暗的冰瞳只是幽幽忽忽地看著她,神色肅冽得教人心悸。

慕容含情一顫,心中突然漫過一股淒側欲絕的悲哀——她是皇室九公主,是豫王府未過門的小王妃,不論他的仇人是慕容皇室或豫王府,都和她月兌不了于系!

真相終于大白!他擄劫她的目的——不為財、不為人,竟是為了不共戴天的弒母毀師之仇!

在震驚和心痛的迷霧里,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蓮眸中閃出了希冀的光。她屏息,小心翼翼地問︰「你說你師父將全身功力過給了你,那你可以用內力抵抗千月奪魂醉的劇毒,不會毒發而死,是不是?」

看著慕容含情因祈盼而發光的小臉,棠絕歡冰冷而淒絕地笑了。

「我師父散盡寶力,賠上性命,本是要為我逼出體內劇毒,卻沒想到反是將劇毒逼入了我的五髒六腑,深纏于經絡百脈之中,若非遇到西鉻尊主,教我修習拙火禪功,只怕我早化為一堆白骨了。」

「西鉻尊主?」慕容含情驚詫地間︰「是西鉻那個棄位出走、不知所蹤的世尊皇佛爺嗎?」

「沒錯。他貴為轉世活佛,出身于‘拙火定’的禪門之中,生來即有控制火焰的異能,他教我修習拙火禪功,希望我能用至剛至陽的三昧真火去壓制體內至陰至寒的冰毒。」

慕容含情捂著心口,隱含希望地問道︰「那拙火禪功可以化解你體內的寒毒嗎?」

可惜,棠絕歡的回答卻完全粉碎了她的希望——

「你听過飲鴆止渴嗎?我體內的毒是先天之癥,根附于骨血之中,驅不出化不掉,世上縱有仙丹妙藥、再世華倫,也解不了我體內寒毒!勉強用真力壓制毒性,只是讓劇毒侵害更深。」棠絕歡低幽的嗓音輕蕩在竹屋之中,宛如鬼魅輕喃。「瞧見我眉間血痕了嗎?這表示毒入眉心,魔毒即將入腦,我已無多少時日可活了。」

宛如晴天霹震,震得慕容含情魂魄盡失,她神智淒茫飄忽地望著棠絕歡,整個人宛如痴了、傻了。

她方才听見了什麼?他已無多少時日可活了?

棠絕歡望著她迷惘無助的嬌顏,冰瞳中閃過了一抹飄忽的痛楚火焰——是該讓她走了,趁她尚未泥足深陷之前……不管他和豫王府有多少恩怨,他曾向自己立警——絕不折毀這朵傾世紅蓮!

「我體內的毒性積纏年深日久,已經侵損百脈、五髒俱傷。如今只要一逢新月之夜子時,毒性發作,我便會功力盡失。」他伸手輕撫她清靈絕麗的臉蛋,溫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珠。「我給你一個逃走的機會——今天下晚子時一到,我體內的毒性便會再度發作,那時的我宛如廢人。如果你可以駕馭得了‘赤火’,它便會帶你離開山谷,這一個夜里,你能逃多遠便逃多遠。因為天一亮,我體內的毒性消褪,我便會去追你回來。畢竟你是我報仇的最佳棋子,我不會輕易讓你回到楚逸安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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