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情環 第29頁

楚逸安只覺身子往下疾馳,還來不及扯繩緩住墜勢時雙腳便已觸到了地面。他一陣錯愕,萬萬沒料到這「深不可測」的山谷,離崖邊竟只有不到兩丈高?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環顧四顧,這一看登時呆了。

只見山谷里落英繽紛,煙雨靡靡,竟是個景致清幽奇美的世外桃源。他宛如置身夢境般的穿過花落如雨的杏林,順著潺潺水聲尋到了那一條湍急卻清澈見底的小溪。

到了溪畔,只見一個身穿藕色繡服的女子倚石而坐。清蓮般的身影倒映在澄碧的溪水上,正是他日思夜想、魂牽夢系的慕容含情。

楚逸安心中激動,熱淚委時不听使喚的盈滿了眼眶——從她大婚途中被劫之後,他苦尋了將近三個月,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讓他找到她。

他痴痴狂狂望著許久不見的慕容含情,她似乎比他記憶中更美了,卻是一種無比脆弱的淒美,教人無法接近,仿佛一接近便會折損了那易碎的尊貴與安詳。他走到她身前三尺之處停往,微啞著嗓子道︰「含情妹妹,我終于我到你了!」

慕容含情神情淒茫而飄忽地看著他,空洞迷離的瞳眸里卻映不進他的存在,好像沒看到他一般。

楚逸安注意到她異于尋常的寧靜與安詳,和她眼底那萬念俱灰般的絕望與淒涼,仿佛她已死,而坐在這兒的,不過是一具無知無覺的空殼軀體……他憟然一驚,這才注意到她懷中緊抱著的那個雙眼靜合、面色蒼白死寂的俊魅男子。

他面色一沉,眼中掠過矛盾與掙扎的復雜光芒。他咬牙握拳,心緒劇烈的翻騰著……半晌後終于像下定決心般,俯身探了探棠絕歡的鼻息,然後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散溢著馥郁幽香的朱紅色藥丸,喂在棠絕歡嘴里。

慕容含情像被驚動了般,本能地緊緊抱護往冰冷無息的棠絕歡,仿佛害怕任何人傷害他或將他搶走一樣,她厲聲喝問︰「你想做什麼?不許你動絕歡!」

楚逸安冷哼。「他已沒了氣息,我需要動手害一個死人嗎?」兩手按往棠絕歡雙腮,微一使勁捏開了他緊閉的雙唇,將藥丸送入他的咽喉,然後按摩他喉頭肌肉,用內力助他將藥丸吞咽入月復。

慕容含情痴痴茫茫地看著楚逸安的一連串動作,終于回過了神來。她眨眨眼注視著楚逸安,水靈靈的雙眼盈滿了淚意與歉疚。「逸安哥哥,是你嗎?你怎麼我到這兒來的?」

楚逸安臉色陰沉,微郁道︰「你終于認出我來了?」

慕容含情揪著胸口,他伸掌按在棠絕歡月復上,似在助棠絕歡消化藥九一般。她一顆死絕的心就宛如重新復活,怦怦狂跳起來。始終不著天也不著地的三魂七魄終于回了身、歸了位。

「你能救他是不是?」她臉上散發出狂喜的奪目光彩,令楚逸安一時眩眼,她含淚激狂地顫聲問︰「你能把歡哥救活,是不是?」

楚逸安伸手輕探棠絕歡丹田之處,發現冰結的丹田微微回溫,知道藥丸已開始發揮神效,他收回手淡哼道︰「他毒上眉心,魔毒入腦,已然斷了氣,任神丹妙藥,也救不了他!」

慕容含情心中一涼,臉上煥發的光彩瞬間黯淡,失心失魂地淒絕笑道︰「那就罷了。反正他死了,我也絕不活著。」

楚逸安一痛,咬牙道;「我雖解不了他體內的毒,卻有法子讓他起死回生,保往他心脈最後一口暖氣,讓他多活一些時日,可我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他幽邃眸里閃著深沉難測的光芒,定定凝視著慕容含情,一字一句地緩緩道︰「我要你隨我回豫王府去,拜堂完婚!」

第九章

萍個長絆如乙列,問入到此湊涼否?深縣負盡,曾玖必魂相守。

雕梁畫棟、富麗堂皇的豫王府里喜幢高懸,張燈結彩,金色的雙喜字在龍鳳花燦的火光中躍動著。

身著新郎大紅螓袍,頭戴吉冠的楚逸安,軒朗俊俏、神采飛揚地指揮著僕役布置喜堂,安排庭席,正忙得不可開交之時,一個身著彩綾的侍女匆匆奔到了他身邊,屈膝行禮,低聲道︰「小王爺,含情公主不願換上喜服。」她遲疑著,吞吞吐吐地道︰「含情公主說,嫁衫一生只能穿一次……而她已經……已經穿過了……」

楚逸安面色大變,寒了臉問道︰「她人在哪兒?」

侍女從未見過向來溫柔俊朗的小王爺如此大怒,心中一跳,戰戰兢兢回道︰「芷惠園。」

楚逸安一撢紅袍下擺,大踏步往後廊走去。

他穿廊過橋,分花拂柳,來到了豫王府中栽植著奇花異卉的芷惠園,只見身披藕色官紗的慕容含情就站在花海之中,那裊裊娜娜的輕盈體態,清靈娉婷的絕俗容顏,絕美得令百花都為之黯然失色。

楚逸安看得痴了,滿腔怒意登時消逝無處,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極深極沉的酸痛。

「吉時就快到了,賀客也即將臨門——」他凝聲道。「你還不換喜服,是不是想悔婚?」

慕容含情迷離一笑,望著眼前用白玉石欄圍起來的幾株奇花,只見那花形似茶花,潔白的花瓣中微帶一抹嫣紅,香味似酒,醇醒如醉,實是極奇異極美麗的花兒……她幽幽道︰「一女豈能侍二夫?已嫁給絕歡為妻,焉能再嫁給你?」

楚逸安踉蹌退了兩步,難抑心痛地望著她,從咬緊的牙關迸出話來。「你,是我的妻子,皇上親口將你許了給我的,咱們有夫妻的名分。」

慕容含情淒艷一笑。「可我和絕歡哥卻是拜了天地、焚過香立過警的,有天地為證、鬼神為媒。」她望著楚逸安,眼中有著生死不奪其志的堅決。「逸安哥哥,你對我死心吧!我和絕歡不僅有夫妻之名,也有了夫妻之實,我早已將身子許給他了……」

楚逸安心口如中大錘,痛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你為什麼如此對我?從小我眼中我只有你一人。當我十歲第一次在蓮華殿見到才七歲的你時,我就在心中對自己立誓——今生今世,娶妻當如慕容含情!」

他咬破下唇,從唇間嘗到了腥澀的血腥味兒。「當皇上將你許了給我時,你知道我有多麼歡喜嗎?可你卻辜負了我的期盼與愛意,你不曾垂顧我多年來的一片痴心……」他悲痛難抑地道。「含情,你負了我啊!」

淚水緩緩滑落慕容含情白玉般的臉頰,她充滿了歉疚與淒酸地望著楚逸安,柔聲道︰「逸安哥哥,是我對不起你,我自幼就極喜歡你,在我心中你一直如親兄長般,是我最敬重喜歡的人哪!」

「敬重?喜歡?但全都不是愛!」楚逸安淒涼地笑了。「我從來就不想當你的兄長。」

「太遲了,當歡哥劫走我時,就注定了這一生你只能當我的兄長。」慕容含情淒然瑤頭,低聲道。「逸安哥哥,我問你一句話,你必須老實回答我……」

她抬起眼來,深深沉沉瞅著楚逸安。「絕歡他真的還活著嗎?」

楚逸安沉了臉,肅聲道︰「他自然還活著。我說能保往他心脈暖氣,就一定能保往他最後一口氣。」

慕容含情眼中飄過幽忽淒傷的光芒。「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始終不讓我見他。在回豫州這一個半月的路途里,我始終沒有他的消息下落。逸安哥哥,是你答應救他,我才隨你回豫州來的,你答應要讓我見他,可是你卻不守信用。」

楚逸安冷冷道︰「等我們拜了堂、成了親,過了洞房花燭夜,我自然會讓你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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