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妳感謝我,對我來說似乎也沒什麼好處。」回話回得平板。
呃?佟海音很明顯地愣了一愣。
這男人啊,可不可以不要句句掐重點,招招皆致命啊?
他總是一開口就掐到重點,一出招就見血,難怪當時在「初秋」,他只靠一句話便能讓她被潑一杯水,只留一筆評價便能令她的賣場翻天覆地……謝天謝地,幸好他開口與出手的時候不多。
「怎麼會沒有什麼好處?起碼可以減輕你失言,害我被潑水的罪惡感。」既然也說話咬她,那她也要用他曾經說過的話住他。
何楚墨凝望她,從她臉上輕松的表情看來,她說這話一點攻擊性的成分也沒有,反倒是捉弄的動機比較多。
「我已經賠了鞋子給妳。」听來毫無波瀾的聲嗓里,揉進了些許笑意,總覺得,與她在一起,牽動他某種不知名的溫柔心緒。
是探看了她許久,終于能夠走在她身旁,與她談上這麼大一段話的滿足感嗎?
她從一個以桌為代稱的不知名小姐,變成一個有名有姓,有情緒有靈魂的活生生真人,並且就坐在他的身旁,與他談天說話,需要他的幫忙。
「你賠的鞋子恐怕和你留給我的負評一筆勾銷了。」美眸睞他,話音調侃地提點他。
「我已經修正了。」昨晚就修正了。
「只能修正,並不會消失。」鄭重提醒。
是,何楚墨直到昨天才知道原來拍賣賣場上的評價只能修正,卻不能滅。
所以,他當初留給她的負面評價並不能一筆勾銷,對她的商品有興趣的買家一旦點進了視窗,便會看見她曾經沒有準時交寄商品……
「是妳自己太晚交貨。」嚴格地說起來,的確是。
「你怎麼不說你話沒說清楚?周六之前收到?為什麼不說星期五一定要收到?」要是他當時說星期五,她就不會接單了啊!
真是……何楚墨越來越想笑了,他沒發現自己真的笑出來,而佟海音竟跟著他笑了,出口的嗓音听起來很愉快——
「好啦!你怪我,我也怪你,不如我們誰都不要怪,你等等配合我,事成之後我請你吃飯?」
「那得看妳要我配合的究竟是什事才行。」雖然,他對她頗有好感,但如果是有違他原則的,昧著良心的事情,他仍然做不到只要附和她、點頭就好。
唉,在這男人身上真是討不到任何便宜,都不能先拐他答應了再說。
「好啦好啦,不先答應我不要緊,反正,你等等一定會幫我的。」
「……」她這股莫名的自信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
何楚墨正想繼續從她口中探問出什麼,佟海音此時放到不能再慢的車速卻引開了他的注意力。
她左顧又盼的神情像極了在找車位?這麼近的距離,不過就他消化一份公文,听她說個故事的時間?
看來不管是Z小姐、嬰兒鞋賣家,還是佟小姐,她都是始終如一的月兌離常軌。
第3章(2)
丙然,何楚墨的猜測沒有錯,佟海音踩了煞車,在前方正有車欲駛離的停車格旁等待,提眸對上何楚墨的眼。
「快到了,就在這附近。」她說。
「這麼近?」何楚墨不可思議地問。這距離真的不遠,步行約莫十五分鐘便能到達,根本就不需要開車。
不過,說來也奇妙,這地方縱使與他的住處相近,他卻從來沒有逛到這一帶過。
何楚墨抬頭探看四周,對于他們等等要去哪里,究竟要做些什麼這件事越來越好奇了。
「既然這麼近,妳何必要開車?」
「哎喲,別問,你等等就知道了。」佟海音將轎車停入前車已駛離的停車格,笑得神神秘秘的。
又是什麼都不正面回答,又是等等就知道了?
何楚墨揚眉,還沒來得及繼續追問她什麼,佟海音便跳下了駕駛座,繞過車頭,為他打開車門。
「何楚墨,下車吧,跟我來。」
很好,何楚墨唇邊不自覺勾起微笑,謎底就快揭曉了。
距離約五十公尺處有一家便利商店,巷子口有一家連鎖超級市場,這間小雜貨店先天不良,後天又失調,若不是佟海音告訴他,這間小雜貨只是暫時不能營業,否則,何楚墨真會以為它此時深鎖著的鐵門是常態。
「阿姨——」佟海音拿著備份鑰匙,打開了鐵卷門旁的一扇小門,彎著身子進入店里,大聲喚道。
何楚墨尾隨著她走進去。
秤斤賣的白米、成箱的雞蛋、蒜頭、面條,一股混合著香菇蝦米等干貨雜糧的氣息撲鼻而來。
他早就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沒踏進過雜貨店了,牆壁上掛著的孩童玩具與裝在罐子里的糖果瞬間勾起了他的童年回憶。
原來,台北現在還有雜貨店……
一個神情略倦的中年婦人听見了佟海音的聲音,從後方小房間撥開了門簾走出。
「海音?妳來了?正好,我今天正想……」望見何楚墨時神情微怔。「這位先生是……?」海音從來沒有帶過朋友來看她,是朋友嗎?還是男朋友?兩人之間站的距離有點遠,看來不太像……
「阿姨,來,我幫妳介紹一下。」走過去牽住阿姨手臂住這頭走。「這是社會局的何先生,何楚墨何先生。」站定,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何楚墨。
這麼熱切希望他作出回應的眼神……想必,這便是方才佟海音給他看的那份公文的案主了?
既然,都被「拐」來這里了,自我介紹倒也無妨,只是,他對于他對佟海音的那份好奇感越來越無能為力了,他因著太期待她接下來要做什麼,所以對她言听計從?這似乎太荒謬了,最荒謬的是,這感覺竟然還不討厭。
「您好,孫女士。」何楚墨禮貌性地伸出手,他記得,那位案主是姓孫沒錯。
啊炳哈哈,孫女士刵!瞧何楚墨這副文謅謅又道貌岸然的模樣……很好很好,她果然沒有找錯人,佟海音內心暗自欣喜。
「何先生,您好——噢!」孫慧心本想舉起右手與何楚墨交握,結果不知為何忽地露出個痛苦難當的表情,嚇了何楚墨一跳。
「怎麼了?孫女士。」
「阿姨,妳的手還好嗎?我看看。」佟海音與何楚墨兩人同時開口。
「沒事沒事。」孫慧心左手揉了揉右肩,像在忍耐著什麼,眉頭皺得很緊,露出一尷尬的笑容。「一下就好了,我老是忘了這雙手現在不太好使。」
「都快一個月了,怎麼都沒有比較好?」佟海音喃喃地望著孫慧心看來好痛的右手,轉頭對何楚墨說道︰「何楚墨,你看,阿姨的手就是這樣,從上個月跌倒之就舉不起來,中、西醫都看了,骨頭沒裂,也沒有發炎,我們換了好幾家醫院,也換過好幾個醫生,都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但就是不能舉嘛!阿姨連洗澡、吃飯都有問題了,還要人家怎麼開店討生活……」臭社會局!爛社會局。
是看起來很不方便,但是……
「令郎呢?」戶口名簿上那個兒子呢?何楚墨問。
「我兒子他……不知道何先生今天來,是有什麼事?」話鋒一轉,孫慧心略顯得為難的態度像是不想輕易向人交代家務事。
「阿姨阿姨,我跟妳說——」佟海音牽著孫慧心的手,唯恐何楚墨說錯話似地,搶白搶得很快。
她的司馬昭之心啊,差點兒令何楚墨放聲大笑。
「就是上次啊,我們申請社會局那個扶助金不是失敗了嗎?」佟海音拉著阿姨的手,整句話卻都是看著何楚墨說的。
「嗯。」孫慧心點了點頭。
「然後呢,我打電話去社會局,問他們能不能我們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