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奴養成 第11頁

「我越想,越覺得我媽好可憐,不知道她日子過得好不好?然後,幾年前的某一天,我心血來潮,把我小時候跟我媽的合照放到部落格上,結果,居然不到兩個月,就有人發訊息告訴我,看見和我媽很像的人,何楚墨,你說,網路是不是很神?」

何楚墨看著她,沒有回話,他覺得,她能以如此愉快的口吻陳述這件事比較神。

很神的小姐又繼續接話了。

「總之呢,幸好我媽沒有老太多,也幸好她開了一間小雜貨店,有個大目標,比較容易找,原來她就住在離我那麼近的地方……想起來,也很好笑,我第一次去我媽的雜貨店里時,她丈夫還沒過世,我假裝顧客在店里挑東挑西,那天我逛了多久,她就盯著我多久,之後,我越去越頻紊,本來只是想看看她好不好而已,後來有一天,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突然有一股沖動,趁著她丈夫外出補貨時,我就跑去跟她說我是海音,我是她女兒,然後她就說她知道,像個小孩子一樣抱著我哭了好久,你說,我媽那麼大的人了,還在店里哭到眼淚停不下來,她真的很好笑對不對?」

何楚墨百般復雜地望著佟海音。

他不知道在網路上貼照片尋找母親的感覺是什麼,但是他知道,數年前,當他不見了一只陪伴他多年的寵物狗,慌張地在各大寵物店門口張貼協尋布告時,心里頭的那份滋味絕對不好受。

她們母女倆相認之後抱在一起,或許還哭成一團,但是最後的結果是,她幾年來,連在外人面前喊母親一聲「媽」都辦不到,她是真的不介意,還是生性體貼,縴細得能夠體諒母親的難處?

何楚墨不明白,只是她說這話時臉上的輕松表情,和在他心里帶來的震蕩久久不散,為他種下了日後被小姐予取予求的禍根。

※※※※※

第4章(2)

七日後,下一個周六,何楚墨坐在「初秋」里,才用完餐,便被從外面飛奔進來的佟海音一把拖住。

「何楚墨,你今天有空嗎?可不可以陪我去發『補助款』?」她想來想去,還是找何楚墨一道比較不會被拆穿。

何楚墨淡淡揚眸,望著她,語不咸不淡地答︰「貴單位發放補助金的速度著實快得驚人。」

說要幫孫女士做專案處理也不過上周六的事,這周六錢就下來了?更別提他還親自把補助款送到府上這種徹徹底底違背邏輯的環節了。

「好說好說,敞單位小本經營,有效率是應該的。」唉喲!不求甚解的媽媽才不會搞懂這些,別太計較。

她刻意說官話的模樣總是令他自內心地想笑。

「妳外甥女呢?今天怎麼沒和妳一起?」除了上周,他從沒見過佟海音星期六在「初秋」落單,而且,她今天不用餐嗎?

難道,她是特意到這里來找他的?

為什麼?她明明有他的行動電話號碼,他們甚至還為了學步鞋的事情通過電話……何楚墨突然後知後覺地想起,這或許又是她的「見面三分情」理論?

她擔心他在電話中拒絕,于是親自跑到他面前,好讓他礙于那三分情面,不得不點頭答應。

其實、或許、隱約,何楚墨覺得自己對她的情,有比三分還要多一點、更多一點點。她其實不需要這樣子的。

「盼盼?噢……我姊姊和我姊夫,還有我爸、媽一道下南部玩,把她一並帶去︰「家里的媽媽對我很好。」

家里的媽媽?所以,孫女士是什麼?雜貨店的媽媽?何楚墨感到有些心酸的同時,不由得又有些想笑。

「既然是家族旅行,為什麼妳沒一起?」其實,他想問的還有很多。

他想問她,既然她說她有姊姊,那麼,她姊姊知道孫女士的存在嗎?而她給孫女士的「補助款」,她的父親與姊姊有贊助嗎,他們對于孫女士所遇到的困境知情嗎?

他有許多想問,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好靜靜地等著她給他第一個問題的回答。

「我的工作做不完。」佟海音把臉湊近他,很無奈地比自己眼下她本人覺得十分明顯,旁人卻極難察覺的青色暗影。「我已經熬夜了幾個晚上,你看,黑眼圈都出現了。」

她突然靠近的動作只讓何楚墨覺得心跳快停止。

他現在肯定,她上回在雜貨店里,將他的識別證從胸前口袋拿出來時,那彷佛在他眼前慢速播放,狠狠撞擊他心髒的動作,確確實實是她的無心之過。

明明不是存心,卻這麼容易勾誘……莫怪她的學長愛她,莫怪她學長的妻子會以為她是第三者……

她是一個目標太明顯的假想敵。

「為什麼工作做不完?」是不是因為補助了孫女士,所以她更需要錢了?

「因為,學步鞋的賣場里有個買家,跟某個給我留下負評的人一樣,同時訂了五雙不同尺寸的鞋。」

「……」看來,這負評,不只是她的污點,也是他的,每次與她見面都要被拿出說嘴。

「走吧!不是要去孫女士那兒?」何楚墨將桌上的電腦收起來,拿起帳單準備到櫃台結帳,轉移話題,也好,反正他用完餐了,而且,每個周六固定到「初秋」來,也是因著她,若有似無養成的習慣。

嘿,看何楚墨噤聲,一時說不出什麼話來回她的心情真美妙。

佟海音愉快地將方才拿下的墨鏡與圍巾重新戴上。

「妳為什麼老是要把自己包成這樣?」何楚墨盯著她,終于忍不住問了。

佟海音圍圍巾的動作一怔,還沒戴上雷朋的雙眼凝望他,像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這,要她怎麼說呢?她知道,她長得不太平凡,不論是從前在學里,在公司里,甚至是走在路上,都會為她招來許多頻頻回首,令她感到極不安全,像正被赤果果審視的目光。

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經紀公司、模特兒公司、玩真心話大冒險被找來與她攀談的男生、與她搭訕的男人,再有,就是像學長的妻子羅雅築那樣,莫名其妙誤會她與別人老公或男朋友有染的女人。

從前,在學校里,大多數的男人想親近她,于是她被大多數的女人討厭。

她得到的同性友誼,大多有著想防止她與男友走太近的動機,至于她得到的異性友誼,更大多有著想追求她的目的。

而在公司里,她的工作能力太好,被說靠的是長相與身體;她的工作能力不太好,被說是個一無用處的花瓶。

她承受過太多像羅雅築那樣怨毒的目光,她們罵她有張漂亮的臉卻做些骯髒事,她們說她若有似無的勾引她們的男人,即便那些男人只是為著些她也不明白的原因暗戀她。

她的外表一直是她亟欲擺月兌,卻怎麼也擺月兌不了的原罪與欲加之罪。

她沒有辦法將這些不美好的部分視為別人對她外貌上的恭維,也無法將之轉化成她更努力的動力,于是等她意識到時,她身上已經長滿了那些從來沒有人會與她聯想在一起的,關于自卑的那些刺。

她痛恨自己的美麗,但她卻不能說出口,這就像上圍雄偉的女人抱怨傲人尺寸會令人腰痠背痛一樣,說出來只會百分之百令人誤以為她在炫耀。

她本來還可以或多或少說服自己不要在意,但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卻是自從在上一間公司任職時,某位男同事在公司里開了賭盤說要追她,並且到各個部門去吸收了一筆為數不小的賭金事件。

她還記得當時她看見那張表格時的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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