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冷月慢慢站了起來,走到破廟門邊,毫不在意地擦拭著手上的血跡。這傷口的痛哪比得上心痛?
她閉起眼楮,直想哭一場。
獨孤清絕見她縴細的背影蹣跚,怔了半響才強忍住痛苦地撇過頭去。
他和古乙殘一發現冷月不見,四處又找不到人時,就推測她一定是到濟南城找端水堯報仇了,那時他不顧無咎和無名的反對,單槍匹馬地下山尋人,要無咎、無名留守玄影殿以防近來不斷前來騷擾的人入侵。那抹焦慮和牽腸,直到他在擎日別館中見到了冷月才稍稍放了心,她雖然陷入無恙,那一刻,他多日來不眠不休的奔波勞頓都在瞬間消除、他的夜龍珠沒有消失,他的冷月還活著…
他的冷月嗎?
是的。打從他將她從曳風樓的廢墟中帶回玄影殿之後,她就屬于他了。可是,幾年來她愈發美麗動人,全身洋溢著青春的光彩.而他不過是個面容丑陋的男人,宿疾纏身又個性乖僻,她的嬌艷對他而言太過刺眼,讓他自慚形穢。偏偏他又得靠她身上的夜龍珠才能存活,這種糾葛不清的關系委實教人難以忍受,想愛不能愛,想放手卻又不能,她的存在對他無非是種煎熬,在在挑戰著他的意志力,試煉著他那顆原本無欲如鋼的心。
冷月當然不明白他的痛苦與自卑。她看獨孤清絕看了九年,早已不在乎他的俊丑,在她心中,他就是他,一個給他溫暖,幫他遮風擋雨的男人。但是現在她恍然了解在獨孤清絕的眼中她不過是夜龍珠的化身,在他心里,她是圓扁他或許壓根沒想過。
她開始恨莫名其妙跑進她身子里去的夜龍珠子。如果沒有夜龍珠,他是否會正眼看她?又是否會回應她的感情?她真想弄清這一點。
冷月包扎好傷口,嘆了一口氣,轉身說︰「好了,可以上路了。」
獨孤清絕站起身,調勻了氣息,正想往外走去,喜然听見一陣「得!得!」的聲音,立刻驚覺地把冷月拉到身後,仔細盯著聲音的來社。
片刻,只見一個白衣老者拄著龍頭拐杖,緩緩地從樹叢後走了過來,口中還吟著︰「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鬧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冷月和獨孤清絕一听,心中同是一凜。這老者吟唱的這闕詞詞意正是兩人內心的寫照啊!
那老者身形瘦小、佝樓,但紅光滿面;頭頂稀疏的在發梳了一個朝天雪;身上洗白的衣上繡著仙鶴數支,走起間鶴群訪著舞動振翅,翊栩如生,腰間掛著一只胡蘆,酒氣四溢,狀極瀟灑。
獨孤清絕一直冷眼盯著老者,從他行走的靈敏步伐看來,此人絕非等閑之輩。
「咦?這破廟我住了三天了,怎麼現在多出了兩個人。一匹馬?」那老者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搔搔後腦道。
冷月一听這老者出言滑稽,不禁月兌口而出︰「這破廟是你的嗎?我們過了宿頭,在此暫時歇一歇不行嗎?」
「喲?小泵娘說話挺沖的哦,是不是和心上人鬧別扭,心下正不痛快啊?」那老者膘了冷月一眼,促狹地道。
冷月的心陡然跳了一下,快快地說︰「這不關你的事吧則。老先生。」
「小老先生?」那老者忽然外味地笑了出來,又道︰
「別亂叫,我才九十幾,甭將我喊老了。」
九十歲?冷月咋了咋舌,笑道︰「不然怎麼稱呼您啊?」
「我是東海逍遙仙,佟小小。」老者搖頭晃腦地自我介紹。
「小小?你的名字叫小小?」這回換冷月大笑出聲。九十歲高齡老者,名字喚做小小,豈不
可笑?
「你這個臭丫頭,敢取笑我?」佟小小嘟起嘴巴,怪冷月沒禮貌。
「我不是取芙你,小小前輩,我是覺得你的名字挺好玩的。」冷月微笑地從獨抓清絕的背後走出來。
「是嗎?」佟小小眨眨眼,似乎對冷月很有好感。
「是啊!你瞧,你小時候叫小小,現在九十歲也叫小小,名字不因年齡的改變一樣年輕,別人喊起你來不是老是佔你便宜嗎?」冷月笑著朝他點點頭。
「嗯,我倒沒想到這點,小小,小小,當真被人喊小了。」佟小小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斂眉皺鼻地思索著。
「但也無妨啊!別太傷腦筋,當別人老老時,你還是小小,所以這虧吃不久的,你現在可撈回本了。」冷月掩嘴而笑,隨便兜,這小老兒就跟著糊涂了。
佟小小知道冷月在逗地,對她的長幼無忌很是歡喜,便道︰「小泵娘,你很有意思哦!來來來,我方才到城里帶了點酒回來,要不要跟我喝幾杯?」佟小小與她談得倒很投機,邀請她一道喝酒。
冷月尚未回答,一直沒吭氣的獨孤清絕卻接口道︰「不用了,我們還得趕路。」
「趕路?起什麼路?一個受了毒傷,一個受了箭傷,再怎麼趕也趕不過「時間」。佟小小嗤笑一聲,大步跨進破廟內。
獨孤清絕一驚,這老頭兒真是不可小覷,別看他嘻笑無端,卻能輕描淡寫地看穿他們的處境。
「你怎麼會知道獨抓叔叔受了毒傷?」’冷月奇道。她左手殘留血痕,看出傷勢倒還容易,只是獨孤清絕傷在胸口,這佟小小如何能知?
「呵呵呵,脈搏忽快忽慢,顯然是內力渾厚,不過氣血逆流,氣若游絲,就算你身子如銅似鐵,也挨不過三天。」佟小小逕自坐下來仰頭喝著美酒。
「三日?」冷月驚呼一聲,方才獨孤清絕說他過了三十六個時辰會昏迷不醒,沒說會喪命啊!
「那怎麼辦?獨孤叔叔,三日內咱們絕回不了玄影殿的,這里離擎日別館近些,我去向端木堯拿解藥。」她說著急忙要離去。
「不行!」獨孤清絕立刻抓住她的手,蹙眉道︰「你想自投羅網嗎?你這一去正好中了他的詭計。」說真的,一想到端木堯對冷月的企圖他就頭皮發麻。方才初見她時的衣不蔽體就已經夠讓他心驚的了。
「那……不然現在我們要怎麼辦?」冷月回頭看著他,顫聲說著。獨孤清絕不能死,他死了她也不願獨活。
「先回玄影殿再說。」獨孤清絕自知可能來不及回到玄影殿,讓無咎幫他運氣逼出體內的毒素,但他不願讓冷月擔心。必要時,他可以試著用自己的內力把毒制住。
「可是……」冷月還是不放心。獨孤清絕一直逞強不露疲態,她真恨不能替他受這個罪。
「我說小丫頭,你別心急,有你在.他不會死的。」佟小小在一旁看著他們,露出奇特的笑容。
「為什麼?」冷月不明白。
「因為你有夜龍珠啊!」佟小小露出黃褐的牙齒笑道
獨孤清絕一听他說出夜龍珠,臉色微變,緊緊握住冷月的手,佯裝不懂。
「你在說什麼?」
這丫頭身上有夜龍珠,獨孤清絕,你還有什麼好怕
佟小小還是悠哉地喝著酒。
冷月尤其吃驚。這個小老頭到底是何來歷?為何能將人的身分模得一清二楚?他到底是敵是友,
「你究竟是何人?」獨孤清絕沉聲道。
「我嗎?」修小小站起身,笑嘻嘻地手持那根龍頭杖朝冷月輕輕一點。「我是‘它’的主人。」
「什麼?」冷月和獨孤清絕同時低呼。
「我說,我就是夜龍珠的主人。」佟小小仍是若無其說著。
「怎麼可能」冷月驚異不已。
張大你們的眼楮了!東海龍王在此,龍珠听令。」
佟小小突然喝道。
話一出口,冷月體內龍珠的熱流竟不听她的使喚,霎時奔騰起來,像是有人突然在她心中點燃火苗,兩股青煙同時從她身上迸出,轉眼間將她全身燒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