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凌厲地鎖住她蹙眉的容顏,若再不把她趕回去,他遲早會被她煩死。
「你別再噦唆了,想不想要你的夫婿?一句話。」
「想要又如何,他又不是我說要就能擁有的。」她又嘆一聲,如果褚上揚不是個官就好了。
「簡單,你想要他,就再把他搶來啊,反正我們家也不差多一張嘴吃飯。」男人嘿嘿笑了兩聲,「如果你不想要他,那也簡單,一刀將他殺了省事。」
裴知非立刻跳起來,咬牙道︰「誰敢要他的命,我就跟誰拚命。」
「喲!還這麼有精神,不錯嘛!」男人微笑了下,旋即露出凶惡的笑容,「小表,老子已經忍你很久了,有筆帳我們先來算一算上「干嘛啦?人家正在難過耶!」
「你再難過也已經熬過了半個月。你給我差不多一點,我可以容許自己的女兒在外闖蕩,就算招惹幾件禍事也無所謂,但是……」一根粗長的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可不能容忍一個已經嫁出去的女兒不回夫家,簡直不守婦道。」男人越說越激昂,說得口沫橫飛。
裴知非先是被吼得一愣一愣的,接著恍然大悟,一巴掌打在桌面上。
「好啊!你哩叭唆這麼多,就是在怪我打擾你和那個什麼寡婦的好事吧?我說爹啊!你太沒有魅力了,這麼久了連個寡婦都搞不定,真丟臉。」
「嘎?我沒說你,你竟然取笑我?!」男人老羞成怒,「你呢、你呢?嫁給一個弱不禁風的白面書生,還一再告訴別人他有多美、多漂亮,江湖兒女豈是在乎這張面皮的膚淺之輩?」
「上揚本來就很美,是你沒眼福見著他。」
「啊……姑娘……大爺……饒了小店吧!」店小二在一旁抖著身子哀求道。
男人冷眼瞟了店小二一眼,丟出一錠銀子,暫時封住店小二的嘴,二樓雅座仍教他包下了。
「是啊!我是沒眼福,因為才幾個月,你就包袱款款,回娘家作亂了。」
裴知非聞言恍惚了下,咬唇道︰「這還不都怪你?誰教我是刀魔裴剛的女兒,誰教刀魔在京城里赫赫有名,誰教……」褚上揚這麼死心眼。
偷盜就是不對、就是有罪的。有這麼嚴重嗎?至少她沒害人,她是很理直氣壯的告訴所有人,但她就是忽略了他的想法、他的立場。他是尚書郎!是當朝有名的才子,他背的經書比她看過的武功秘度多,他的上面是皇帝老子,他當然會……決定不要她了。
「小表,做都做了,現在反悔又有什麼用?」男人模模她的頭,笨拙的安慰著,「雖然你老子我還是不覺得那些文人的狗屁道理能听,不過,既然你已經嫁人了,如果你們真的不適合在一起,那你是不是該面對現實,去跟人家把事情講清楚?」
她似笑非笑地望著父親,「那多丟臉啊?你女兒肯定會被退貨的啦!」
「就算要退貨,也要面對現實,你老子以前不也這麼教你的?」男人的目光灼灼。
裴知非調開目光,許久,像是下定決心般,「好啦!我回去看看就是了,不過我可先說好,如果真的教他退貨了,我可是會回家哭的喲!」
「這幾天不都讓你哭了嗎?」嘖!
「爹,我還是!」裴知非還是有點猶豫。
「滾吧!」男人送她一腳,正好將她踢出窗外,「小表,記得被退貨前先把我那把大刀拿回來。」這個才重要。
店小二心中一直很不安,不知道上頭混亂成什麼樣了,于是假借添酒之名再度上樓來,一抬眼,正好瞧見男人將那名女子踹下樓的畫面,他先是一怔,然後放聲大喊——「殺人啦!」
*****
夜深人靜,裴知非望著高聳漆黑的圍牆嘆息,只是幾步的距離,她和他卻好像隔了很遠很遠。
—來到這里,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心,腳步加快,翻過圍牆,來到屬于他們的房間。
到底不是大家閨秀,她沒有細想自己該以什麼借口回來,更沒有去想要向任何人交代自己的行蹤,她只是直覺的想要見他。
燈還亮著,可見房里的人還沒睡。
裴知非眼前起了薄霧,再也按捺不住想見褚上揚的心,就算明知會惹他厭煩,她也顧不得了。
她站在門前,卻在觸到門板的剎那,屋里細微的交談聲飄進耳里,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一直屏著呼吸。
沒出息,竟在此刻退縮了!直到縮在窗邊的角落,她才真正的意識到,她其實很害怕,所以寧可躲著,拖延攤牌的時間。
她側耳仔細聆听,卻發現自己心跳如擂鼓。
「大哥,你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私下托人去打听了,聖上已經降了楊照的罪,也一再地暗示你的婚事就這樣了,反正他不會再給你指婚,不過,你不能一直臥病不上朝,時間久了,任誰都會不悅,何況,說不定你的等待只是一場空啊!」
褚上揚淡淡的一笑,一開口又是一陣輕咳,「怎麼會是一場空呢?非非會回來拿屬于她的東西,而我屬于她,她當然不會責之不理,問陽,你不用每晚陪我,我沒事的。」
「他屬于我?」牆外的裴知非眉一挑。讀書人就是不一樣,連拒絕的話都說得這麼好听,刀是得拿,不過人呢?還能再搶一次嗎?
偷盜本來就是不對的呀!
「你沒事?我可一點都看不出來。大哥,你別傻了,就算你執意要等她,也不能把身體弄成這樣子啊!」
「弄成哪樣子?」裴知非訝異極了。他變成什麼樣了?是好還是不好?她急死了,忍不住伸出手指在紙窗上戳洞。
褚上揚捧著一碗補湯,美麗的瞳眸只容得下那把大刀,「我不是有意的,以前跟非非在一起時,冷了、熱了,有她照料;穿的、用的,有她張羅,久了,連我都不知道失去她的日子竟然這麼難熬。」
說著,他又輕咳了起來,褚問陽連忙扶住他,為他拍背順氣。
天哪!裴知非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楮,才半個月不見,他竟然把自己折磨成只剩半口氣的憔悴模樣!她呆了,到底怎麼了?
「問陽,你再去幫我跟爹娘說說,好不好?」褚上揚俊臉泛紅,眼中充滿期待,「我有預感,非非在某個地方等我,只要我用心去找,一定會找到的。」
「大哥,別鬧了,看你這個樣子……」褚問陽還是堅決的搖搖頭。
「我很好,真的,我都想過了,我是在江南遇到非非,她的人緣很好,認識不少朋友,我可以向他們打听,說不定他們會告訴我,如果他們不肯說,我就求他們。」
他垂下頭,神情認真地道︰「你瞧,我沒有瘋,我的思路很清楚,對吧?我沒有……病胡涂了。」
裴知非捂著雙唇,圓瞠的大眼充滿濕意,忍不住地心口揪疼。
他在找她,他瘋狂的在找她,他沒有不要她,他甚至還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
「唉!大哥,你別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吧!」還說沒病胡涂,光听他那些話就讓人心驚膽戰,他到底有沒有想過,他的身子還撐得住嗎?
褚上揚咬著下唇,「你還是不肯幫我。」
「大哥……」
「我自己去找……」
此時,房門被推了開來,一個身影站在門邊,月兌口說道︰「不用找了,我自己來了。」
「非非。」褚上揚欣喜的驚喊,掀被就要下床,卻教褚問陽擋住。
「大哥,你別這樣,好歹也該想想自己的身子。你這麼激動,待會兒又要昏倒了。」安頓好褚上揚之後,他轉頭看向裴知非,「嫂子,我知道這麼問很失禮,不過,你這趟回來,是要來拿回這把大刀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