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國際電話,姊姊對崔秀賢謊稱自己想到台灣做短期游學,希望學姊幫她找房子。
心思單純的崔秀賢不疑有他,熱絡地找了一些不錯的房屋出租資料,以E-Mail傳給姊姊,讓她挑選想要的居住環境。
所以,當父親正熱絡殷勤地對谷羿羯敬酒,拚命陪笑臉的同時,姊姊其實已經直奔國際機場,搶在第一時間登機,逃過父親那些爪牙的追查了。
當然,父親最後也發現姊姊失蹤了,他當場氣到臉色發青,頻頻向谷羿羯打躬作揖、賠不是,並強調一定會抓回姊姊,給他一個交代。
一想起谷羿羯得知姊姊逃婚時,那嚴酷冷峻的臉龐,還有那股不怒而威、令人脊背發涼的氣勢,綠喬此刻還是不免嚇得發抖。
她坐在化妝台前,緩緩地取下發飾,讓一頭烏黑的秀發傾瀉而下,而後抽出卸妝濕巾,開始卸除臉上的淡妝,喃喃道︰「姊姊這麼做是對的,她不能跟谷羿羯訂婚,一訂婚,她就是谷家的人了,這輩子都無法改變命運。但,姊姊是那麼愛聶大哥啊!她愛得那麼痴、愛得那麼無法自拔,所以,她一定得逃。繼續待在南韓,她還是會被爸爸賣掉的,爸爸根本無法溝通。唉,難道在他眼底,金錢真的比女兒的幸福還重要嗎?」
另一個問題也同時涌入腦中。「不過,谷羿羯那邊到底該怎麼辦呢?老爸好像很急,他應該是向『谷氏』借了不少錢,這下棘手了……」
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瞳不斷在綠喬腦海里放大,听到安紫芹逃婚時,那個男人始終不發一語,尊貴的臉龐也沒有半點表情,可那淡漠的眼神卻像是一把利刃,周遭的空氣幾乎都為之凍結。
頭好痛……綠喬輕揉發疼的太陽穴。谷羿羯會放棄嗎?當初策劃逃婚時,兩姊妹曾經討論過該如何應付谷羿羯?她們猜測,剛開始,這個男人大概會暴跳如雷、會大吼大叫,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對姊姊應該就會失去興趣,不會再執意要聯姻了,畢竟,他根本不認識安紫芹這個人,沒有理由非她不娶呀!
可是,一想起那對寒光閃爍的利眸,綠喬突然覺得很不安。也許,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谷羿羯看起來不是那麼好對付的男人,他絕不會善罷干休,姊姊搞不好要為逃婚付出很大的代價……
「很大的代價?不會吧?別自己嚇自己了,沒事的。過一陣子,那個谷羿羯應該就會忘掉姊姊,也會忘記跟我們家的婚約,他會去找別的財團千金聯姻……對,一定會這樣,不會出問題的!老爸應該也可以想方法解決財務問題,事情一定會圓滿地落幕的。姊姊躲一陣子後,就可以回到首爾了,別怕別怕……」
越想越恐懼,綠喬發抖地放下卸妝濕巾,起身打算月兌掉身上的小禮服。
她站在穿衣鏡前,費力地把手伸到背後,想解開絲緞禮服的隱藏式拉鏈,不過可能是她的手心太濕了,越想拉,卻越是拉不下來。「喔,拉鏈到底躲在哪里啊?這衣服真討厭,累贅又絆手絆腳的……」
綠喬急得滿頭大汗,正考慮要不要喚女佣上來幫忙時,樓下突然傳來不尋常的高喊聲,她听到父親恐懼又諂媚的聲音響起——
「啊,谷大總裁,您怎麼突然來了?真是太榮幸、太榮幸了!您的蒞臨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啊!不過,您有什麼吩咐大可把我叫過去嘛,不用親自跑這一趟呀!」
比羿羯吐出冰冷嚴峻的嗓音。「滾開!這里沒你的事,我不想看到你。」
安大鴻開始發抖,像是听到了喪鐘。「谷、谷總裁……我求您千萬不要生氣,更不要撤資!我知道小女的莽撞讓您非常困擾,不過,我保證一定會親自把那個丫頭抓回來,再舉辦一次更盛大的訂婚典禮!我保證,以人頭擔保啊!」
比羿羯的語調還是冷到可以令地獄結冰,他不耐煩地重復道︰「滾、開!」
天啊,谷羿羯來了?綠喬的臉色頓時刷白。這麼晚了,他來做什麼?他想為難父親嗎?她听見父親提到「撤資」,莫非她真的想得太樂觀了,谷羿羯是來威脅要讓父親的事業一夕倒閉的?
不會吧?綠喬衷心希望他不會那麼狠,但,那個男人……
綠喬不安地打開房門,悄悄下樓。無論如何,她都是父親的女兒,她不忍見他一個人孤軍奮斗。
听到絲質衣料窸窣的細微聲音,谷羿羯抬起頭,直勾勾地望著正在下樓的女孩。
他濃眉微皺,眼神放肆而冷酷地瞪視著她。
承受著他嚴厲的眼神,綠喬感覺呼吸一窒,可她強迫自己抬起下巴,表情平靜地走到他面前。
噢,他真高大!與他當面對峙,綠喬更加發現這男人的魁梧。暈黃的燈光打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造成不同層次的陰影,他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柔和的線條,從頭到腳都散發著強烈的威脅感。
她有點恐懼,也有點心虛,膝蓋開始發軟,但她不允許自己退縮,依舊挺直腰桿地看著他。
比羿羯的眼瞳蘊藏著令人不安的風暴,他緩緩地微笑,笑容深不可測。「安綠喬,我想,我們之間應該不需要再客套了。我想跟你談一談。」
聞言,綠喬更是心驚。這惡魔指名要找她?為什麼?好怪……
她疑惑地開口問︰「我……我不了解,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你很快就會知道。」他傲慢地宣布,神情宛如君臨天下的帝王,任何人都會被他踩在腳下。
他寒眸一轉,望著緊鄰客廳、門已被打開的書房。「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跟你到書房談話,可以嗎?」用字遣詞像在詢問,可那霸道的語調早已擺明了——她沒有選擇的余地!
滿頭大汗的安大鴻拚命想插入話題。「谷總裁,求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親自把小女送到您的府上,我保證!求求您不要撤資,更不要命令銀行凍結我的資產啊!我求求您……」他很清楚這個男人在金融界的影響力,只要他一句話,任何財團都有可能面臨財務危機,股票一瀉千里地狂跌,全盤崩垮,因為他是「金融教父」!
綠喬不忍再看到父親打躬作揖的模樣。「爸,您別擔心,先讓我跟谷總裁談一談,我相信……他是個明理的人。」
說完,她轉身主動走入書房。緊握的雙拳泄漏了她心底有多恐懼,但她不能怕,更不能退縮,因為禍是她跟姊姊一起闖的,她有責任扛下。
比羿羯跟進來,順手帶上書房大門,雙眼意味深長地注視著她。「你很勇敢,不怕與我單獨相處嗎?」他從沒見過這麼特別的女人,明明臉色一片死白,像是隨時都會暈倒似的,可卻仍命令自己勇敢地挺直腰桿,毫不退縮。
呵,真有意思啊!不知為何,盤據在他心頭的熊熊怒火似乎悄悄消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期待的感覺——他很想看看,這個安綠喬到底有多少能耐?
「我並不勇敢。」深吸一口氣,綠喬不準自己的語調繼續發抖。「我只是想解決問題。我知道家姊的逃婚造成你很大的困擾,不過,我希望你就事論事,不要突然撤資,更不要為難我父親。」她知道父親的事業是他的性命,倘若事業完了,他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哈哈……」像是听到什麼大笑話般,谷羿羯仰天狂笑,笑聲十分囂張。「真有趣,安二小姐,你可真幽默啊!為難?你太抬舉我了,我谷羿羯有這本事為難你們安家的任何一個人嗎?不管是你,還是那個拼命轉機、已經逃往阿姆斯特丹的安紫芹,我都只有俯首稱臣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