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梟燃愛 第15頁

他的嗓音更加沙啞。「也許你的心情還很糟……很抱歉,我不該乘人之危。」

雪曦身軀一頭,表情木然地听著。他在說什麼?乘人之危?不!難道他還不明白,如果不是芳心早已偷偷為他傾倒,就算今天她再傷心、再沮喪,都不會讓他擁抱自己、讓他……他為何不懂?

是真不明白,還是假裝不懂?他當她是個累贅,怕她纏上他嗎?迷蒙水瞳染上哀傷。

看著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岳羿陽對自己更是懊惱。該死!她果然後悔了嗎?她怨怪他不該在她最脆弱的時候讓這種事情發生?

這樣的想法使他的嗓音變得緊繃。「我太沖動了,沒有考慮到後果,也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如果你懷孕的話——」

懷孕?!這兩個字讓他悚然大驚。她會懷孕嗎?不!不!一想到她是這麼的縴細嬌小,他便擔憂她無法捱過生產的巨大痛楚。更何況,目前的他對「懷孕」這事存有恐懼,因為他唯一的妹妹就是在生產時不幸過世的。

他知道也許是自己杞人憂天,妹妹的事只是特例,畢竟當今醫學這麼發達,不是所有女人在生產時都要如此冒險。但,他在雪曦縴弱的身軀上仿佛看到了早逝的妹妹,他無法樂觀。

雪曦越听身體越僵硬,心更是急遽下沉。如果可能,她希望自己的听覺也能跟著消失,她好想否認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將自己給他是她心甘情願的,她不會要求他負責,或是死纏爛打地黏住他。他的臉色為何要這麼森寒,像是累積了千年冰霜?他這麼後悔要了她嗎?

而且,他又為何會提到懷孕?懷孕……驀地,雪曦明白了,心痛地明白他在擔心什麼了。

他擔心倘若她有了身孕,會更變本加厲地糾纏他,他不想讓她千擾他的生活,更不願意她孕育他的後代!

原本清亮的眼眸浮上屈辱的水霧。他還是這麼厭惡她嗎?厭惡她身上流著的童家血液?他討厭大哥童正憲,所以也一並排斥她,拒絕跟他們童家的人牽扯不清?

為何會這樣?雪曦又羞憤、又絕望,好像被人突然丟到地球的極地,漫天風雪朝她襲來,穿透她全身上下,搗碎她的五髒六腑。

她不知道岳羿陽離去之前又說了什麼?她也不想听。僅是僵硬地背對他,一語不發。

直到她听見外頭有僕人走動的聲音,才發現臉上竟然爬滿了熱淚。

為何要掉淚?她憤怒地抹去淚水。她不哭,她不要為他掉淚。她沒有這麼在乎他、沒有被他的話傷得好深好深、沒有覺得心被掏空了、沒有像是由雲端墜到地獄般,沒有、沒有、沒有……

起風了,雪曦無語地看著窗外。寒風陣陣,墜落的葉子就像她破碎的心,片片飛離,再也無法恢復原狀……

寒流來襲的凌晨,溫度低得驚人。

童雪曦躲在被窩里,雖然已經開了暖氣,穿上套頭毛衣並蓋上最保暖的羽絨被,甚至還搬來電毯,但她依舊覺得好冷好冷,全身冷得直發抖。

可能是體質的關系,她真的很怕寒冬,一到冬天,她就會血液循環不良,手腳冰冷。

「咳咳咳……」糟糕!她居然開始咳嗽了。皺著眉頭,雪曦以遙控器調高暖氣的溫度。唉,拜托不要讓她感冒啊!她必須照顧小豪,患了感冒就不方便接近小孩了。

只希望惱人的氣喘宿疾不要再來湊一腳,不然她鐵定要瘋了。

叩叩!

門被輕敲兩聲,外頭傳來梁嫂的聲音。「童小姐,我可以進去嗎?」

「請進。」

梁嫂步人室內,關心地看著她。「童小姐,你的氣色看起來很差,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已經早上八點了,平常這個時候童小姐一定會到嬰兒房喂小豪喝女乃,但今天卻遲遲未露面,她擔心童小姐可能又氣喘病發,所以趕緊過來看看。

「我沒事。」雪曦虛弱地擠出微笑。

「可是你的氣色真的很不好,怕是感冒了吧?這樣吧,你要不要喝熱粥?我去煮些清粥給你吃。」雪曦待小豪極有耐心,因此梁嫂很喜歡她,也一直把她當成女兒般看待。

「不用了,真的謝謝你。」雪曦感激地道︰「我只是有點頭暈,躺一下就好。」

「那好,你多休息一會兒吧!不用擔心小豪,我會照顧他的。對了,要不要我跟少爺說一聲,讓他請醫師來一趟?」

一听到岳羿陽的名字,雪曦臉色猝變,表情很僵硬地說︰「不用了。我真的沒事,不要勞師動眾了。」

「好,我知道了,那你睡一下吧。」梁嫂輕輕關上房門。

雪曦沈默地看著被闔上的門扉,心湖的溫度比室外的氣溫更低。

不管她發生什麼事,就算冷死,甚至氣喘病發身亡,她都不想讓岳羿陽知道。她更不要他誤會她又在要心機,故意假借身體有什麼病痛好引起他的注意。

這幾天岳羿陽明顯地在躲避她,他每天早出晚歸,不到三更半夜絕不回家。雪曦告訴自己根本不需要在意他,他回不回來都與她無關。

但,她懊惱地發現自己也跟著輾轉難眠。她變得神經緊張,一到深夜就會豎起耳朵仔細傾听是否有熟悉的車聲駛入車庫?

苦澀地笑笑。其實他何必躲她呢?這里是他的家,該閃躲的人是她而不是他吧?她童雪曦還有自知之明,不會再自取其辱的。

窗外似乎又飄起細雨,冬雨霏霏,四周景物仿佛也全染上一片憂愁。

縮在被窩里,雪曦緩緩地吸氣、吐氣,期待規律的呼吸能減輕身體的不適。恍恍惚惚中,她又跌入了夢鄉……

岳羿陽敲了兩次房門,還是沒有听到回應,擔憂之下,他不顧一切地推門而人。

看到雪曦平靜的睡臉,他高懸的一顆心才暫時放下。

下樓用早餐時,听到梁嫂說雪曦好像感冒了,他心底的警鈴立刻大作。這麼寒冷的天氣,她該不會又氣喘病發吧?

上回雪曦病發的模樣嚇壞他了,他可以阻止自己不再跟她接觸,卻無法管束自己的心,因此他刻意上網找了好多關於氣喘的報導,得知季節交換之際正是氣喘病奸發的時期。

輕輕地走向床鋪,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她。只有在這麼安靜且四下無人的時刻、只有在她熟睡的時刻,他才敢放任自己態意地凝視她。

他知道自己近日的行徑糟透了,他閃躲她、避不見面,活像是不肯負責的混蛋。但,他連對自己都不知該如何交代了,實在不知該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她?

體內好像有兩股巨大的力量在拔河、在拉扯他的心弦。有一個聲音要他大大方方地擁抱雪曦,承認他需要她、他被她深深吸引的事實;但同一時間,又有一個黑色惡鬼冶下防地跳出來,要他在雪曦的臉上看到童正憲的可憎、看到芸蒨悲慘地香消玉殯。惡鬼尖銳地大笑,嘲笑他永遠都被童家的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老天,他快瘋了!

煩躁地抓亂頭發,岳羿陽深深嘆息。他從不知道感情是這麼惱人的一件事,糾糾纏纏又無法割舍。他素來不喜歡把時間浪費在男女情愛上,也一直恥笑為了戀情而患得患失的人,所以,他一直無法認同童正憲跟芸蒨之間的感情,他認為那只是綁架、是誘拐、是可恥的勾引。

可是,這一刻,天知道他多麼想嘲笑自己——倘若他還笑得出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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