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猜測森田晴子應該是由石狩到小樽來找工作,但,至于她為何會身無分文地倒在雪地里,腦部又為何受到重擊,這些事成了一團解不開的謎。
在社會局的協助下,森田晴子先是到與社會局合作的便利超商打工,後來,因為松岡里穗一直很關心她,常常去看她,兩人也漸漸變成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里穗在婚後就立刻懷孕了,原本是個幸福的準媽媽,但諷刺的是──她的丈夫竟然在她大月復便便時外遇,結識了歡場女子。
為了那個女人,他們夫妻鬧得不可開交,她的丈夫像是被鬼迷心竅般,寧願放棄一切也要跟里穗離婚,只求跟那歡場女人雙宿雙飛。
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原本里穗還委曲求全地一心等待丈夫回頭。但,就在她即將臨盆之際,丈夫竟在一次大吵後動手打了她這個孕婦,打到她的都出血了。如果不是緊急送醫,恐怕連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
心死之下,里穗終于同意簽字離婚,她的丈夫也很干脆地放棄小孩監護權,因為在他的眼底,只有那個歡場女人。
就在里穗最痛苦而悲傷的時刻,晴子一直陪在她身邊,幫她照顧剛出世的嬰兒,兩人便因此建立起宛如家人般的感情。
後來,里穗的娘家出了一點本錢,讓里穗頂了一間小店面租下來,希望她能做點生意來自力更生。晴子則提出兩人合作的計劃,建議販售北海道的紀念品,但是,是跟別人不一樣的紀念品。
坦白說,開店之初兩人都沒有很大的信心。但,晴子親自設計的紀念品在小樽當地慢慢傳出口碑,除了觀光客,甚至還有當地的女學生會固定到她們店里來「尋寶」。漸漸的,她們的經濟收入穩定,再也不用依靠任何人。
想起往事,里穗的眼里浮起淚霧,感慨地道︰「晴子,我真的很感謝你一路陪著我,四年前在雪地里,雖然是我救了你。但,當我婚變並抱著剛出世的孩子無依無靠時,是你給我最大的安慰和鼓勵,其實你才是我命中的恩人!」
里穗的娘家非常保守,認為女兒離婚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所以,除了給她一點錢頂了間店面外,完全不肯給她精神上的支援。里穗的女兒──小扁,都快四歲了,外公外婆卻連一次也不肯來探望她。
晴子握著里穗的手,展顏笑道︰「不要說這些了,我們不是約定好︰永遠不要再回想過去的痛苦,只要努力地往前走!」
里穗破涕為笑。「對!我不該再說這些的,其實目前的我已經很知足了,擁有一間不錯的店面,還有最乖巧、最寶貝的女兒。」
晴子打開書桌的抽屜,拿出另一本設計簿。「時間不早了,你也快去保母家接小扁回來吧,別讓小扁等太久。」
「晴子……」松岡里穗卻怔怔地看著她手上的設計簿上的草圖。「這個香水瓶……」
森田晴子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深深地凝視畫本上的構圖後,下定決心般開口。「我打算將這一款香水瓶的設計圖,制成真正的產品。」
「晴子!」里穗一听,原本打算往外走的身子緊張地坐下來。「你……你是說真的?」
她明白這個香水瓶的設計草稿對晴子的重要意義。
四年前,被送到醫院的晴子蘇醒後,遺忘一切的她很少開口說話。她努力地想記起自己的一切,但越努力回想,她的頭卻痛得更加劇烈。最嚴重時,還要醫生開止痛藥才能減輕她的頭痛。
後來,院方采取另一個較溫和的方式來治療她的失憶,他們請來專業的心理復健師,給了她一個畫本,邊聊天,邊讓她隨意地畫出喜歡的圖案。
想不到,晴子第一個畫出的圖案,就是一個香水瓶的設計圖。
雖然只是設計草圖,但,看過的人都大為驚嘆,認為這美得像是藝術品!
香水瓶的構成很簡潔,磨砂玻璃瓶身上,棲息著一對比翼鳥,兩只鳥的小嘴糾纏著,互吻的鳥喙中餃著一枚紫色的戒指。
造型簡單卻如夢似幻,尤其是那瓶身的顏色,更是令人一看就難忘的絕美紫色。
像是紫羅蘭,卻又像是最純淨的紫水晶,美得令人屏息!
按健師一看之下非常震驚,以為晴子具有專業的美術設計背景。但,根據警方的調查,森田晴子畢業于北海道一間很普通的女子大學,念的還是跟藝術毫無關系的中國文學系。
當初里穗要跟晴子合開精品店時,里穗曾經提議將這香水瓶的設計圖交給工廠生產,但晴子卻大力地反對。
輕輕翻動素描簿的紙張,晴子苦笑著。「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當初你那麼強烈地希望我可以生產這款香水瓶,我卻一口回絕,放棄大好的商機,你一定會覺得我瘋了對嗎?」
里穗搖搖頭。「不要這麼說,我知道這個香水瓶會引起你許多痛苦的聯想,所以,你會拒絕我也不意外。」
畫完這香水瓶的當天夜里,晴子突然發起高燒,病榻上的她又哭又叫,照顧她的里穗听不清楚她的夢魘。但,她卻隱約覺得晴子所叫喊的語言並不是日文。
而且,她總是重復著兩個字,像是在吶喊一個男人的名字……
這四年來,每當晴子看到這張設計圖,心情總是會無來由的低落,卻又帶著一絲奇異的甜蜜……是一種說不出的錯綜復雜的心情……
晴子嘆氣。「我不知道為何我這麼喜歡這張設計圖,喜歡到不願把它商品化,變成人人都可以擁有的香水瓶。潛意識里,我渴望它永遠只屬于我一個人!而它的背後似乎也有一段回憶,一段我最渴望的回憶──就是我的過去!」
她的眼楮泛起淚光。「我真的叫做森田晴子嗎?尚未在雪地昏迷前,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過什麼樣的生活?在哪里上班?有什麼樣的朋友……沒有一個人希望活在無知之中,連自己的過去都不知道,太可悲了……」
謗據警察給她的住址,森田晴子曾回到那個偏僻的石狩漁村,也找到了她的老家。但,結果卻令她大失所望。
那個清冷的家中只有嫂嫂一個人,據嫂嫂說,她的雙親早逝,而她早就離開石狩到大城市去工作了,很少回家鄉。
至于她的親哥哥,則是遠洋船員,跑船去了,至少要過個五、六年才會回日本。
包令晴子絕望的是嫂嫂友香子的態度,她看她的眼神好陌生,陌生到讓晴子認為這是她們第一次見面。
而且不知為何,友香子的眼神一直不敢與晴子正視,她像是在逃避什麼似地,一再閃爍言詞。
而當晴子要求看看自己以前的相片時,友香子的回答更令她灰心。她說老家曾經經歷一次嚴重火災,能燒的東西幾乎全燒毀了。目前的房子是重建的,所以,屋內沒有半張晴子的照片,連一張都沒有!
不是晴子想懷疑警方給她的資料,或是拒絕承認友香子是自己的親人,但,在那個屋子里,晴子越待越感到陌生,她感受不到半點家的氣息,連一絲一毫都沒有。
到最後,當晴子告辭欲離去時,友香子的表情竟然像是松了一大口氣。那種氣氛……讓晴子深刻地覺得友香子永遠都不想再見到她……
為什麼?
晴子真的不明白,友香子真的是自己的大嫂嗎?為何她的態度如此陌生而緊張?更令她迷惑的是︰石狩這個漁村真的是她出生、並成長的故鄉嗎?
這四年來,她回到石狩幾次,刻意走遍大街小巷,只求找回一絲絲的記憶。但,沒有!每一次的返鄉只是帶給她更大的絕望和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