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芙湘多麼願意拿自己的一切,包括她的生命去交換——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拚死也會阻止父親那一連串陷害的計劃!
「霍媽媽……」芙湘的手一直發抖。「您……您還認得我嗎?」
一旁的看護好奇地問著。「小姐,你是霍家的親友嗎?」只要登記訪客的身分,療養院不會阻止病人會客,因為多多接觸人群對病人的病情才有幫助。不過,院方一定會要求看護在一旁跟隨,以免出了什麼意外。
「是的……」芙湘含糊地點點頭,她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身分?
她問看護。「霍媽媽她的情況一直是這樣嗎?」
看護回答。「其實病人的情況已經很有進步了,記得幾年前她剛被送到療養院來時,情況真的很糟糕。她嚴重地缺乏安全感,像是飽受驚嚇的驚弓之鳥,常常徹夜哭泣,喊著丈夫的名字,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得。有人要接近她,她就嚇得尖叫……」
芙湘隱忍多時的淚還是不听話地流下來,霍媽媽她到底吃了多少苦?
看護又道︰「不過,經由藥物控制和長期的心理輔導,她最近的病情已經好多了,很少有失控大哭大叫的情形。而且,她知道每個星期天她兒子都會到療養院來陪她,前一天晚上就會顯得很興奮呢!」
真的嗎?听到霍媽媽的病情大有起色,芙湘覺得好高興,但看到霍伯母飽經風霜的臉龐,額頭和眼角深刻的皺紋時,她的心又好愧疚……
她真的無法理解父親的行為,名利、權勢真的有這麼重要嗎?足以讓他背叛宛如生死至交的霍均年?親手毀了一個和樂融融的家庭,害死了廉潔正直的政務宮,也逼瘋他的妻子!
包在一夕間,奪走霍劍淵的全部,他的全世界!讓他變成一個偏激而冷酷的人。
淚水剌痛了眼眶,芙湘難堪到不敢再正視侯秋雲的臉……就算她不曾享受過父親發達後優渥的物質生活,但,今天的宋家還是光彩耀人,父親在政壇仍享受著呼風喚雨的權勢與地位。
而這一切,全是以霍均年的死和侯秋雲的淚換來的!
老天,她該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彌補父親鑄下的大錯?
她的淚水泉涌而出,一旁的看護不解地問著。「小姐,你怎麼了,你還好吧?」
「我……」芙湘匆匆起身,她覺得自己污穢不堪,沒有資格繼續再待在霍伯母面前。
掩住臉,她哽咽地道︰「我先走了,請你……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拜托你!」
淚眼模糊的她跌跌撞撞地奔出療養院。
一個月後紐約藝術學院
收拾好畫具,芙湘慢慢地走出教室。她的心頭很沉重,因為昨天她又利用休假去療養院看霍伯母。
她很想多陪陪霍伯母,但,每當望著她,芙湘的內心就被自責感尖銳地啃蝕著。
不過,昨天霍伯母的神情卻很奇特,眼神總是渙散的她突然直直注視著芙湘,還露出淺淺的笑容……那一瞬間芙湘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
霍媽媽真的在對自己微笑?芙湘不敢確定,也不敢這麼奢求。應該是她看錯了吧!畢竟是父親害死了霍伯父,霍媽媽不可能再對她露出慈愛的笑容。
唉……
幽幽地望著藍天,胃部卻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絞痛。
她會胃痛是正常的,因為為了早日繳清學費,她節省下所有的伙食開支,連泡面都不買了。
她一天只吃一餐,就是下午到餐館打工後,所供應的員工晚餐。
雖然是員工晚餐,但精明刻薄的老板娘也不會給他們多好的伙食。常常是前一天賣下完的食材所隨便煮熟的。
但芙湘不在乎,能省一分錢就是一分,臉皮薄的她真的很怕又被注冊組的職員當眾催繳學費。
雖然她已繳清了注冊費,但還有一些雜項支出仍未繳出,前幾天被注冊組的職員當眾催繳,讓她窘迫得無以復加。
唉,她已經盡量節省了,奈何打工的收入真的很有限,偏偏紐約的物價又高得嚇人。
才剛由椅子上站起來,她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不但胃痛,她還開始感到頭暈,是因為貧血而血壓過低嗎?
算了!目前的她沒有時間注意自己的身體,她的生活就是努力上課,一下課就直奔餐館打工。
另外一個還壓在她心頭的問題就是——她到底還能為霍伯母做些什麼?只要能讓她稍展歡顏,芙湘什麼事都願意做。
「芙湘!」跟她同班,也是好友的程佩玉扶住身軀搖晃的她。「小心,你怎麼了?臉色看起來很差耶,是不是生病了?」
「我沒事。」芙湘收起畫架,勉強笑著。「可能是昨天晚上睡得不太好吧。」昨天去看完霍伯母後,一整個晚上都是她那張神智恍惚的臉,還有劍淵充滿憎恨的眼。萬千愁緒,她無法成眠。
程佩玉好擔心。「你每天像陀螺一樣忙個不停,一下課就沖向餐館打工,忙完餐館的粗活回到住處,都已經晚上十一、十二點了,還要常常熬夜趕報告或交畫作……唉!你這樣蠟燭三頭燒,身體不出問題才怪!」她就住在芙湘隔壁,是芙湘的室友兼同學,很清楚她每天的作息。
程佩玉進一步勸道︰「芙湘,你為什麼這麼固執呢?為何一再拒絕你母親的經濟支持?」
程佩玉是芙湘的大學同學,大一入學時,她並不知道芙湘竟然是政黨大老的獨生女,因為芙湘完全隱瞞這項事實,等到她無意中發現真相後,驚訝得不得了。
因為芙湘是全班最節省,也最拚命打工的女孩,她所有的學費、生活費全都是靠她自己,還要努力地存下每一分錢,作為未來到紐約求學的費用。
經過五年的朝夕相處,也成為芙湘最要好的朋友後,程佩玉才慢慢得知芙湘的苦衷——她約略地說明自己父親的亨通官運全是犧牲好友而換來的,所以,她無法忍受繼續住在那個家中,更不願接受父母親的任何資助。
芙湘臉色一黯。「算了,不要再提這個話題了,佩玉,你知道我家里的狀況……」她知道母親一直很想資助她,但只要想到家里的每一分錢都像是沾上霍伯伯的鮮血,她便陷入嚴重的自責中。
「好,我知道了。」程佩玉嘆氣,她知道芙湘很固執,不過,她就是欣賞她這一分傲骨。
佩玉轉移話題。「對了,你吃飯了沒?走吧,我們一起到學生餐廳用餐,咱們可是多年好友,一起來紐約念書本來就要互相幫忙,今天讓我請你吧,下回再換你請我,好下好?」心地善良的程佩玉知道芙湘的經濟狀況很不好,她不露痕跡地想幫助她。
「不用了,謝謝你。」芙湘感激地道。「不過我有事得先去辦一辦,下次再一起用餐吧。」
「可是,芙湘,你的臉色真的很差耶,你要去哪?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去辦個事就回教室。」
婉拒程佩玉後,芙湘便匆匆步出教室,直奔注冊組。
幸好注冊組的職員還剩一人在辦公室里,沒有全部去用餐,芙湘趨前對一名男職員道︰「你好,我是宋芙湘,來繳交雜支費用。」
「宋芙湘?」男職員打開電腦查詢,一臉疑惑。「你所積欠的所有學費早在前天就繳清了啊!」
什麼?芙湘愣住了。「不可能啊!我前天並沒有來交錢。」
「真的繳清了!」男職員繼續按著電腦鍵盤。「電腦記錄里面沒有你任何積欠的費用。」
怎麼會這樣?芙湘覺得好怪異,她緊接著問︰「那麼,你可以幫我查詢是怎麼繳清的嗎?例如,你們的收據是開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