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翠絲根本無法接受德爾驟逝的事實,所以,她下意識地想逃避,更想把所有的過錯推到雨琤身上,唯有仇恨能令她感到好過一點。
雨琤靜靜地听著,像尊雕像般站在原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雙眼泄漏出她有多麼哀傷。
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代替德爾哥承受那一劫,她更希望今天死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他!
她覺得自己有錯,也許碧翠絲說得很對,她的確是個很不祥的女人,誰接近她誰就倒霉,所以她才會接連克走母親和德爾哥……
「你說話啊!你為什麼不說話?」眼神散亂的碧翠絲抓住雨琤狂吼。「還給我!把我的兒子還給我!你這賤女人——」
她琤月兌鮑伯的箝制,又接連揮下好幾掌,毫不留情地打在雨琤身上。
雨琤木然地任她揪住,對于不斷落下來的巴掌不躲也不閃,她悲慟地流不出半滴眼淚,但她的心卻碎了、裂了……
她知道她是罪人,所以,她心甘情願地承受碧翠絲加諸給她的任何責罰與辱罵。
「夠了!老伴,夠了!」鮑伯死命抓住妻子的手。「別再打雨琤了,你讓德爾好好地走吧,如果讓他知道這些事,他會不安心啊……」
一句話,讓盛怒中的碧翠絲瞬間頹軟下來。她哀傷地停下揮舞的雙手,坐在地上哭得更加聲嘶力竭。「我的德爾!我苦命的孩子啊……」
「你出去!」碧翠絲突然抬起淚臉,恨恨地瞪著雨琤。「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我這輩子都不要再看到你!」
「老伴?」鮑伯愕然。「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過這不是雨琤的錯嗎?她孤伶伶一個女孩子,被你趕走後能上哪兒去?」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看到她!」碧翠絲疾言厲色地吼著。「滾出去!妖孽!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這掃把星,滾出去!」
「老伴……」
在她的叫罵聲中,雨琤木然地移動雙腳,深深地朝鮑伯夫婦鞠個躬,算是答謝他們多年的養育之恩後,面無表情地走向門口。
她知道自己該走,不管碧翠絲要她做什麼,她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就算要她死,她也會乖乖听碧翠絲的話。
只因這是她欠葛雷恩家,是她欠德爾哥的。
鮑伯焦急地喊著。「你快回來,雨琤!」如果不是要扶著搖搖欲墜的老伴,他真的很想追出去把雨琤拉回來,她等于是他的女兒,他怎麼舍得她淪落街頭受苦?
「站住,不準出去!更不準去找她回來!」碧翠嘶吼著。「你如果膽敢把那賤女人找回來,就是存心要氣死我,我絕不準她再踏進我們葛雷恩家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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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雨琤像是空洞的幽靈走在街上時,漢諾威亦步亦趨地在背後跟著她。
會听到碧翠絲辱罵雨琤的事純屢意外,當時他正好到葛雷恩家,打算親自向兩位長輩道歉。無論如何,他覺得德爾的慘死,他也要負上一部分的責任。
他不該讓德爾喝那麼多酒;另外,雖然由酒吧出來時,他的神智很清楚,但,他還是不該開車。
他很懊悔、很自責!一直想著,如果再晚一分鐘,晚一分鐘開車就沒事了!他們就會避開那輛肇事的貨車。或者,如果當時他不開車,直接叫計程車送兩人回家,就不會因與德爾拉扯而……
無論如何,他覺得自己有錯。想起碧翠絲和雨琤肝腸寸斷的表情,就令他無比愧疚。
在醫院他就試圖向碧翠絲道歉,但剛失去兒子的她已接近瘋狂,把他視為頭號仇人,不斷地哭喊、叫罵,根本不準他的接近。
所以,知道鮑伯夫婦已回到家中後,他又親自登門,希望她能稍稍平靜下來,接受他的道歉。
避家領他走到起居室門口時,他就听到碧翠絲在里面痛罵的聲音,罵的正是他!他一時進退不得。他不怪碧翠絲把所有的過錯推到他身上,畢竟她是失去兒子的人,但,他不認為自己適合在當時進去。
他靜默地立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接著,又听到碧翠絲指著雨琤痛罵的聲音,他甚至听到巴掌聲。還來不及進去勸阻,雨琤便已打開門走了出來。
當下,他便放棄進去起居室的念頭,直接跟著雨琤走出葛雷恩家。
他緊緊盯著走在前方的人影。該死!她看起來像是快昏倒了,她的表情太慘淡,慘得令人不忍細看,更令他心痛。
他無法想象,這麼荏弱的女孩,要如何撐過這麼重大的打擊?面無表情的她就像是風中搖曳的花朵,仿佛隨時都會殞落似的。
他想起德爾彌留時的遺言——
[i]幫我……照顧雨琤、保護雨琤……拜托你……求你……[/i]
她是德爾最最放心不下的人,漢諾威覺得自己有責任好妤地照顧她。
雨琤茫然地走在街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又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身子輕飄飄的,她覺得自己好象在作夢,身邊的一切都很不真實。是啊,她一定是在夢中!
德爾哥不會發生這麼慘的事,她一定是在作噩夢!
恍恍惚惚地穿越街頭,根本沒有看兩邊來車的她險些被一輛車子撞上!
「危險!」電光石火之際,跟在她後頭的漢諾威,一個箭步街上前拉住她,也把她由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險些撞上她的司機很不滿地搖下車窗,進出一連串咒罵。「XXXXX……去你的!走路小心一點!」
雨琤只覺得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後拉,然後,她的身子撞到一具胸膛。
她茫然地抬眼看著拉住她的男人。
「混帳!你想死嗎?」漢諾威不知道雨琤是不是蓄意自殺,但她穿越街頭的那一臉絕望的表情令他心驚,他忍不住大罵道。「就算德爾死了,你也沒有資格去自殺,听到沒有?」
他將她抓得好緊,意外地發現她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縴瘦,手臂細瘦得仿佛使勁一折便會斷裂。
雨琤眨眨眼瞳,還是面無表情。慢慢的,她想起這個男人是誰了。在急診室里,她看過他,她听到他對鮑伯夫婦的道歉,他是——漢諾威‧斐迪南!
車禍發生時,駕駛車輛的男人!
「放手!」一想起德爾哥的死,尖銳的痛楚又侵蝕她的心。「我想做什麼不要你管,放開!」
她並不是蓄意自殺,她只是不想去注意身邊的事物,不想去注意有沒有來車。其實,如果剛才真的被撞死了,她反而覺得是解月兌……
「我不放!」她賭氣似的回答加重了漢諾威的怒火。他怒氣騰騰地瞪著她。「你知不知道德爾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是什麼?是你!就是你沈雨琤!你沒有資格尋死!」
「閉嘴!不要說,不要……」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要剮碎她的心,隱忍已久的淚水再也無法控制地落下。
假的!騙人的!如果德爾哥真的放不下她,為何忍心離開她?
騙人的,這一切全是騙人的!
她不相信眼前的男人,他是間接造成悲劇的人,他一定是在說謊!
「放手!」她怒斥。該死的!他間接害死了德爾哥,還敢來找她,甚至抓著她?
「我不放!」漢諾威陰鷙的臉上滿是怒火。「你要去哪里?你又能去哪里?葛雷恩家你已經回不去了不是嗎?」
他也不會讓她再回到葛雷恩家,以她目前的荏弱狀態,絕對無法承受碧翠絲的恨意。
「我……」雨琤一愣,隨即更加氣憤。「我要去哪里都不關你的事!」他為何會知道她被碧翠絲趕出來的事?她討厭他,討厭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