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茱還真的把手機轉了一天靜音,感覺……很暴躁。
因為她會一直掏手機出來看——怕最愛的雷謙打電話給她沒接到,或者弟弟恩浩這個健忘大王又忘記帶鑰匙等她回去救,或者媽媽要她順便買什麼家用品回去,或者爸爸臨時要加班,但聯絡不上媽媽所以要她轉告一下……
總之,她不能沒有手機啦。
在這點上,她跟成裕天是很不同的。
所以兩人即使在課堂外的時間常在一起,卻不曾在校園外見過面,只是彼此作個伴——兩人一起在圖書館有好處,佔位子、顧東西,或者讀累了小睡一下,有人幫忙叫起來,這麼多的好處讓兩人成為讀書盟友。
成裕天是為了留學之路做準備,恩茱純粹是不喜歡臨時抱佛腳,不管哪一科,都是教授教到哪,她當周一定會復習到哪,進度標準得跟公務員一樣,因此即使是期中期末的魔鬼周,她依然每日八小時睡飽飽。
當同學個個黑眼圈長痘痘時,她照樣水女敕女敕的出現,雙眼明亮,皮膚上連個小紅點都沒有。
***獨家制作***bbs.***
兩個預備午餐覓食的人轉出文學館。
磚紅色的五樓建築到學生餐廳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路邊種植著整排的木棉,春天時會開滿鮮橘色的木棉花,但現在正值隆冬,放眼望去光禿禿的只有樹枝。
恩茱看看左邊的水塘,又看看右邊一大片草皮,四周一片空曠,完全沒有遮蔽物的一月,更覺冷風颼颼。
成裕天見她又縮了脖子,忍不住笑,「你的圍巾呢?」
他從來沒見過像童恩茱這麼注重保暖的人。
春秋會穿小外套,每到冬天必定是羽毛衣跟羊皮手套,怕冷得好像夏威夷出生的人一樣。
「吃早餐時沾到辣椒醬。」
「把沾到的那面圍在里面不就好了。」
「不要。」恩茱抖了抖,「這樣我一整天都會一直聞到辣椒醬的味道。」
他笑了笑,沒再提辣椒醬的事情,話題一轉的講到即將到來的期末地獄,「你下午沒課對不對?」
心緒已經飄到學生餐廳菜單的人簡單的「嗯」了一聲,當作回答。
「要不要一起拚斗英詩?」
恩茱眼楮一亮——英詩。
英文一直是她很弱的一環,尤其是她這學期選的英詩,原本想說詩的字比較少,應該好搞定,誰知道文雅更甚一般小說作品,字面上的意思跟實際上的意思完全不同。
「愛人啊」可以是流浪詩人對祖國的思念,「我想回到你身邊」的意思解釋到最後居然是「漂泊千里,過盡千帆,我只想回到故鄉」,搞得她這個直線人痛苦不堪,不明白這些詩人為何不能有話直說。
昨天勉勉強強念了一些,總覺得不太通,成裕天約她一起讀英詩再好也不過,他這個人心思細膩得跟民初文人一樣,托福又考了極高的分數,區區幾首詩,絕對難不倒他。
正想說好,包包中的手機卻先響起了安室奈美惠的Funkytown,「Everybodylet'sgetdown,令人沉迷無法自拔……」
听到鈴聲,她還沒接臉上已經泛出笑意。
這是雷謙的專屬鈴聲。
雷謙,她幼年時的英雄,從小到大的鄰居,現在喜歡的人,努力想要成為他太太的對象。
雖然他從沒說喜歡她,兩人也沒有真正交往過,恩茱甚至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喜歡他,可是夢中情人威力非同小可,加上她有種四次元的樂觀——身邊位置站久了,這男人將來就是她的。
也因此,讓她未聞聲,就先開了小花。
「喂。」
「恩茱。」電話那頭傳來雷謙剛睡醒的聲音,「我上次不是要你幫我拿籃球隊服去洗嗎?那個單子你放在哪里了?」
「我前天跟你說拿回來啦,放在球袋里。」
電話那頭一靜,傳過來尷尬的笑聲,「我忘了。」
恩茱也不以為忤,相處多年,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雷謙大而化之的個性,他可以計算最繁復的方程式,但卻常常忘記今天星期幾,有本事做連教授都視為困難的實驗,卻連洗衣精該倒多少都不知道,忘記她跟他說過已經把球衣拿回來只是小事,何況,期末後有校際籃球賽,身為校隊隊長,一邊練球又要一邊復習,她知道他無暇管這些雜七雜八。
巧的是,她的專長之一就是替他管理這些雜七雜八。
「教練改的新時間我貼在冰箱上了,你要記得看一下,球鞋在巷口的洗鞋店,我用你的名字送去的,還有,你的實驗報告最晚這個星期六要交,打印裝訂好,那個教授不收電子文件。」
幫他打理瑣碎小事情是她的樂趣。
她的愛情力量很強大,強大到她不用記事本就可以瞬間在腦海中搜尋出雷謙所有的功課表、練習表、打工時間、教授的怪癖……完全是信手拈來,不費吹灰之力,比Google還快速。
「恩茱,太感謝你了。」
雖然只有七個字,語氣也稱不上是溫柔,但對她來說就已經夠了。
恩茱流愛情守則︰對對方好,對方一定要知道。
現在既然雷謙知道,那……那就好啦。
想想他也差不多該準備出門了,于是她主動結束對話,「那先這樣了,晚上我會把你要的參考書帶過去,拜拜。」
闔上手機,听到成裕天笑說︰「比計算機還計算機的記憶力,你如果去念飯店管理,搞不好會成為史上最年輕的金管家。」
恩茱知道,所謂「金管家」是大飯店派給總統套房住客的臨時管家,負責替這些貴客打理大小事務,吃的、穿的、突然想到的……總之簡單一句,要像聯邦快遞一樣使命必達。
般不好會成為史上最年輕的金管家——這話如果是別人講,可能取笑成分居多,可是她很明白成裕天,他這人懶得浪費時間去拐彎抹角,向來有話直說,如果他這樣說,那就只是單純的這樣覺得。
「我對飯店的金管家沒興趣。」
她只對成為雷謙的金管家有興趣。
而她對雷謙的興趣,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童家與雷家是多年鄰居——十幾年前,兩家家長幸運抽到國宅,就這樣開始了恩茱綿長的明戀暗戀。
當然,戀情的開始,並不是那樣順利。
因為童先生跟童太太對鄰居並沒有多大的興趣,恰巧雷家父母也是差不多的個性,所以拜訪鄰居、辦入住派對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在這對門住戶的身上,只大約知道彼此都是一家四口,雷家有對小兄妹,童家則是對小姊弟,偶爾在電梯遇到,互相點個頭也就算打招呼了。
童太太除了自己熱中的事情之外,對周遭一向不太關心。
例如,她喜歡園藝,會去上園藝課,會做部落格跟同好交換彼此心得,看到社區花草雜亂也會提醒管委會該請人來整理,但對于不感興趣如社區中秋烤肉,元宵猜謎等等,就沒參加意願,至于公司聚餐要看餐廳合不合她的意,套句她先生的說法,完全是自我中心生活法。
而恩茱則在這點上盡得媽媽真傳。
從小到大,她都只看自己小宇宙內的東西。
她記憶力極好,常常會講出讓長輩驚訝說「天啊,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小的事情都記得」這種話。
她記得媽媽懷恩浩時常常跟她說︰「這是弟弟喔,恩茱以後要好好疼愛弟弟。」
也記得恩浩出生那天,當爸爸把皺巴巴哭不停的恩浩抱到她面前說︰「你看,這個就是媽媽生出來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