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段凌桀的心里,他們的關系只是絕對的銀貨兩訖,每回在蘇怡霈說出一些消息之後,他便會立刻奉上一張等值價值的支票。
而蘇怡霈向來討厭他這個動作。
「凌桀,不用了。」來到盛唐辦公大樓,她噘起上了唇蜜的唇,但還是乖乖跟著他的腳步,直往頂樓的總裁辦公室走。
「一定要的。」他行事向來不拖泥帶水,更不希望牽扯不必要的情感。
蘇怡霈跟在他身後,圓亮的分明大眼直瞪著他的背影,氣他明知道她的心意,卻還是將她拒于千里之外。
忽地,卻見他在辦公室前頓了下,接著往右手邊那扇還透著光的門而去。
段凌桀推開秘書室的門,最靠近門邊的是吳思珊的位子,而左手邊檔案櫃前的位子則是屬于昨天剛報到的秘書助理的——他垂眼瞅著趴睡在桌面的唐家凌。
她身上的衣服跟昨天的一模一樣,是否代表她根本沒回去?
玩味地走到她身旁,看著早已進入休眠狀態的計算機屏幕,還有擺放在桌面的數據夾,他順手拿起翻閱,意外她真將他昨天隨口說的美國股市行情畫成了曲線圖,而且清楚標出未來最具競爭力的五大產業。
她的能力在他估算之上,一板一眼認真得教他心頭莫名發澀,不由得想起常被他戲稱為小老頭的情人……
唐嘉乃的身形一躍上腦海,他隨即甩開,將數據夾放回桌面,卻瞥見計算機屏幕底下的小小行事歷。他立刻拿起,直瞅著角落那個隨手涂鴉而成的Q版小老頭人物,河童似的頭頂,皺癟癟的嘴里咬了支棒棒糖,笑得唇角勾彎,還比了個YA。
心頭惡意放任腐蝕的傷頓時狠狠發痛,黑眸直盯著那相似的畫風。
那年,他和嘉乃成立戲王,曾學過插畫的自己想替公司設計一個形象人物,而跟著他學了兩年插畫,學得比他還專精的嘉乃沒多久便畫出完全貼切戲王風格的人物,之後她所畫的每張圖下方都會畫上一個小老頭,形態千變萬化,有時是唱著歌,有時是吃著面,有時是……吃著棒棒糖,因為她最喜歡吃棒棒糖,而且偏愛牛女乃口味。
而唐家凌——她的圖畫得很糟,線條歪七扭八,報告上的字跡也異常潦草,簡直比剛在學寫字的小孩還糟。
段凌桀的視線一轉,落在她熟寐的睡臉上,那張睡臉恬靜舒坦,剎那間,竟教他把她和嘉乃的睡臉重迭在一塊。
他又用力甩了甩頭,卻管不住視線,目光落到她放在桌面上的十指。膚色枯黃,帶了點黑,指形有點扭曲,可以想見她寫字時有多麼困難。
沒來由的,徹底冰封的心里,竟掀起了連他都沒發覺的憐惜,一時之間收不回目光。
「凌桀,你在做什麼?」蘇怡霈的聲音伴隨著略顯急促的腳步聲而來,讓睡夢中的唐家凌傻愣愣地醒來,還未清醒的眼對上桌邊的男人,她傻氣地勾笑,啞聲撒嬌。
「老大……」
如雷轟頂,段凌桀胸口一悶,幾乎是屏住氣息瞪著她。
「凌桀,她是誰?」蘇怡霈走近,挽著他的手臂。
眼前突地冒出一張清麗面容,教尚處在半夢半醒間的唐家凌瞬間清醒,眯眼看著眼前的女子,好一會才認出她是誰。
她是認識蘇怡霈的,因為他們都是一塊長大的伴,而且從小到大,她一直知道怡霈喜歡他,他也不排斥怡霈的接近,如果硬要排名他們之間的關系,也許怡霈可以算是除了她以外最接近他的女人。
瞥了眼桌面的時鐘,已經是早上八點,這時分他們在一塊,這意味著……他們在交往嗎?
珊怎麼沒告訴她這件事?
唐家凌徑自想象,壓根沒發覺那雙銳利的眼直瞅著她,還夾帶著要將她分塊的狠勁。
但最後,段凌桀哼了聲,又掀起自嘲的笑。嘉乃已經因他而死,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里,又怎麼可能會變成這不起眼的丑小鴨?
他只是……被思念折磨得快要發狂才會出現錯覺吧。
「九點,各部會議。」拋下這句話,他拉著蘇怡霈轉身就走。
被他拖進總裁辦公室的蘇怡霈,還沒來得及回味和他牽手的甜蜜,便見他開好支票遞來,在接過手時,終于忍遏不住地說︰「好久沒听見有人叫你老大了。」
段凌桀不發一語,打開計算機,開始他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
蘇怡霈太了解他這個反應意味著不容人靠近,所以識相離開,不想惹他生氣。
然而她一走,段凌桀隨即停下手邊的動作,疲憊地靠進辦公椅內。
他年少時不懂事,打架鬧事像是家常便飯,街坊的一些小孩總是繞在他身邊喊他老大,久了,就連嘉乃也是這樣喚他,尤其在她撒嬌的時候,那甜軟的嗓音總酥燙著他的胸口。
但是,嘉乃不在之後,他便不準任何人這樣叫他了。
然而,唐家凌無預警的喊出,仿佛刨開他放任心里惡化的傷,教他痛得徹底。唯一慶幸的是,她的嗓音太低啞無力,一點也不像嘉乃喊他時那樣動听。
自嘲一笑,他垂眼收拾稍亂的思緒,再次投入工作中。
老大,不過是個大眾化的昵稱,根本不代表什麼。
他沒必要因而波動,沒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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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沒有!他們沒在交往!」
「真的嗎?」面對信誓旦旦的好友,唐家凌還是難以相信。「可是他們一大早踫面,走在一起,她還挽著他的手,他也沒甩開……」
五年了,在以為她已經不在人間的情況之下,他當然也會想要尋找下一個溫暖,她沒有立場責怪他。
「嗄?」此話一出,就連吳思珊都錯愕了。
唐家凌秀麗的眼,清楚分辨出好友是真的不知道,而非故意欺騙她,那也就是說,那兩個人非常低調地在交往嘍?
那兩個人啊……她想著,微眯眼,忍著心里小小的糾結,回想兩人站在一塊的身影。他們確實可以算是天造地設了,他俊美有型,她艷冠群芳,他內斂沉穩,她知書達禮。印象中的怡霈是個很乖巧的女孩,明知道他的女友是她,卻從不曾表露出厭惡她的表情,相反的,還可以在她臉上讀出羨慕。
如果,他可以接受怡霈,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你在想什麼?」吳思珊的聲音殺人,使她瞬間拉回心思。
「我在想,凌桀要是跟她交往似乎也不錯。」至少他的身邊會有個真正愛他的人照顧他,怡霈愛他,會願意接納他的一切,療愈他心中的傷。
「你瘋了!你明明還在這里,為什麼要退讓?」吳思珊壓低聲音低罵。「你是不是昨天加班加到腦袋不清楚了?」
「珊,如果我知道他有女朋友,就不會回來了。」
他牽著怡霈的手,是那麼自然又理所當然,如果他不喜歡怡霈,不會給她想像空間;如果他心中的傷沒有愈合,不會再愛上其他人,他一向不多情,但是她親眼看他與怡霈動作親昵,讓她的心痛著,卻又沒有爭取的道理︰
一個牽手的動作,否決了她所有的動力。
「你!那是你該得到的幸福!去搶回來!」吳思珊簡直快要歇斯底里。
「幸福太抽象了,我要的是他的快樂,如果他跟怡霈在一起是快樂的,我會成全他們。」她的目光飄得很遠,唇角的笑帶了點迷離。「我愛他,我要他過得好,也許……我不要回來比較好。」
「你!」
「珊,我想,我還是回去好了。」她可以祝福他,但不代表可以笑笑看著他去愛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