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他微揚起眉。
「她……算了,沒事。」周美琪想了下,還是決定閉嘴。
「怎樣啊?」
「你媽覺得她和嘉乃很像。」一旁負責煮面的段父開口了。「我這樣看是不覺得,可是你媽說她的右手掌心里有一顆紅痣,和嘉乃一樣。」
段凌桀倏地瞪大眼。
「沒有,你不要听你爸亂說!」周美琪狠狠瞪了老公一眼,惱他多嘴。「掌心有紅痣的,又不是只有嘉乃,你也有,不是嗎?」
段凌桀怔愕地抬起左手,看著手心里的紅痣。
記得曾有過一種說法,轉世戀人為求來世相見,會在彼此的掌心烙下痕跡,等到來世再見,尋找掌心痣,便能再續前緣。
嘉乃知道後,直說他們肯定前世愛過,一今生還要再續,而他……完全忘了這件事。
「剛剮我叫她嘉乃,她也沒太大反應,應了聲喔就幫我送鹵味,她……」周美琪不禁嘆氣。「她那性子很像嘉乃,沒有架子,很隨和,而且一笑起來就惹人疼愛,但是……嘉乃已經不在了,你不要再念著她,要替自己打算,工作也要有分寸,不要老是把自己逼到極限。」
段凌桀沉默不語。
她像嘉乃,一切都相當吻合,就連眼中都藏著對他的眷戀,但——
如果她是嘉乃,為何不說?
第4章(1)
有鬼,真的有鬼!
吃完面,回家的路上,唐家凌左手拎著兩盒雪花冰,右手則是被段凌桀收攏在掌心。
這個動作太不尋常,讓她心中的警鈴響到幾乎快破音,不禁要懷疑,難道她在不知不覺中顯露出什麼了嗎?
罷剛在面攤,他替她點了好多甜不辣,干面也只加段家特殊醬料,不加任何麻醬;要回家時,他還要段媽特地弄一份甜不辣讓她帶回家,總覺得,他把她當成唐嘉乃看待。
「你在想什麼?」耳邊低滑的嗓音教她猛地回過神。
「……我在想,你是個成功的經營者,為什麼段爸段媽還在經營面攤?」她隨口扯。
「因為他們不屑當總裁的爸媽,比較喜歡當面攤老板。」
「是喔。」她勾笑。
段爸和段媽都是真性情的人,不將他圈限,任其發展,所以才會造成他的個性有點太隨性,嘴巴有點太壞。
可是,五年不見,反倒是他給自己立下界限,但昨晚過後,他又像是恢復到以前壞得有點隨心所欲的時候……這算是好現象嗎?
是因為她的存在而改變了他嗎?她想著,視線偷偷飄到兩人交握的手上。
這個動作在別人眼中也許沒什麼大不了,但是對他而言,這個動作卻是個儀式,他絕對不隨便做。
但是,他明明牽了蘇怡霈的手,現在又牽她……這五年來,他終究是變了嗎?
「你在緊張?」
「咦?」她猛地抬眼,對上他壞心眼的笑。
多麼熟悉的笑,有點壞,有點惡劣,可是卻是她最愛的笑容。
「你的手心在冒汗。」他舉起她的手,在她面前晃著。
他認識嘉乃太久太久,久到含括他所有生命,她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他都看得穿,然而眼前的唐家凌,卻出現了他無法理解的動搖。
為什麼?她到底在掙扎什麼?
「……天氣這麼熱,你握著我的乎,當然會冒汗。」她努了努嘴,死也不說她現在很緊張,緊張得要命,緊張得像是他第一次吻她,心都快要跳出胸口那樣。
「誰要你穿那麼多。」
「……」她垂眼不語。
「不熱?」
「怕穿太少,傷了你的眼。」她撇了撇唇。
「是怕傷到自己的眼吧。」
她抬眼瞪去。
「當一個人顧及他人眼光的時候,就是害怕人異樣的眼光,怕在別人眼中看見自己的隱藏。」
唐家凌一震,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那是嘉乃說過的話。」黑眸灼灼注視著她每個反應。
她扁嘴不語。她當然記得自己說過什麼話,可是今非昔比,他不是她,不會懂她的恐懼。
她曾經自信積極,但那份樂觀是從他身上學習來的。他向來隨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眼光,那份灑月兌,讓她好向往,卻是她怎麼也學不來的。
「你身上的傷是怎麼造成的?」走到家門前,開了門之後,將鑰匙交給她,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沒料到他會問,唐家凌先是愣了下,之後便很快收拾情緒,走在他面前,進了屋子,淡聲道︰「火災。」
「你家失火?」他跟在她身後,才發現她走路的姿勢有點怪,像是忍著痛,非得踏穩一步,才有辦法再踏出下一步。
他不禁頓住,心頭沉沉痛著。
唐家凌邊想邊用她最快的速度繞進廚房,把兩盒抹茶口味的雪花冰冰到冷凍庫里,回頭便見他來到面前。
「嗯?」他垂眼,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對啊,就是我家里頭失火,所以嘉乃的爸媽收留了我。」她的視線由上往下,最後落在自己的腳趾上。
她討厭說謊,可瞧瞧,她真會編謊,編得多像一回事,幾乎快要騙過自己。
「喔?」
他的疑問令她心跳加速,不知道他為什麼對自己有了興趣,更不懂他為什麼要擋在廚房入口,眼光只能不斷飄移,在瞥見先前收放在櫃子後方的空酒瓶,才有了轉移他注意力的話題。
「你房間好多空酒瓶,喝太多了。」
「不喝我睡不著。」
「……你可以去找心理醫生。」
「何必?」他哼問。
唐家凌不禁嘆氣。她當然知道心病需要心藥醫,可看看醫生,總是利多于弊啊,偏偏他是個超不合作的病人。
「可、可是喝那麼多酒,對身體真的很不好。」那堆酒她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時間喝完,但是空酒瓶累積了這麼多,光是用看的,她都醉翻了。
「我知道。」
「你、你不可以用這種方式懲罰自己,嘉乃的死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她無力的閉了閉眼,不希望他再傷害自己。
「……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做?」沉不見底的黑眸微微綻放暖暖的火花。
「嗄?」唐家凌不解地看著他,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但他的表情太正經,逼得她很理所當然地說︰「不要再喝了。」
「好。」
「嗄?」
「你敢要求,我就做得到。」他深沉的目光閃動著異樣光芒。
心跳再度失速,唐家凌好一會說不出半個字。
她認識他太久,久到他完全滲透她的生命,久到只要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她就知道他想做什麼,想要什麼。
而他現在的眼神,沒有掩飾,正直勾勾地試探她,仿佛已經看穿一切。
她能做的,只有……保持緘默。
她知道,他不可能確定她到底是誰,畢竟她已經離開他太久;而她,則不能有所動作,就怕被他看穿,用贖罪的心情彌補她一輩子。
那不是她要的愛情,所以她寧可解放他,讓他自由。
突地,段凌桀勾笑,問︰「我可以吃冰嗎?」
「你要不要先吃藥?」她回過神,想起他的病。
段凌桀聳了聳肩,一副要殺要剮任由她處置的模樣。
「走吧。」他牽著她上樓,然後他舒服的往床上一躺,很自然地月兌去身上的背心,露出肌肉勻稱,毫無余贅的完美體態。
唐家凌見狀,趕緊別開眼,不敢看他一如記憶中性感的軀體。
「……你干麼月兌衣服?」她假裝忙碌,從床頭拿出藥袋。
「很熱。」
「你可以開冷氣。」
「我認為偶爾也該環保一下。」
「……」鬼話!「開電風扇也很環保。」
她起身要去開電風扇,卻見他動作比她更快,一腳將電風扇踹倒在地,斷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