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妻妻焉 第11頁

時已隔五年了,可每次回想她仍能感受到那種撕裂心肺的疼痛!

「相信我,我真的知道。」他嘶啞了嗓子。

當東方世家傾倒時,當湯若荷毫不眷顧的離開他時,當身為人子卻無法好好奉養雙親時,當四處奔走卻求助無門時,他確實嘗到了如此的疼痛。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她卻是全然無辜啊!她本不該承受如此的疼痛!

東方玨內疚不已。

「接到休書時,我甚至想到了死,可真要死時,我又猶豫了。」她自嘲,「也許是貪生怕死吧,我最終還是選擇了活著。」

「讓我補償……」

「補償?你以為我很希罕你的補償嗎?」玳青失笑,只是笑得有點苦澀而已,「或許,以前的沈玳青會很希罕你的補償,可如今——我已不再是她了。拜你所賜,那個愚蠢的、天真的、愛作夢的沈玳青已經死了!」

「玳青……」

「不要喊我的名字。」

「你的腳……」東方玨心細的注意到,不知是站得太久還是太過于激動,她的傷腿已開始顫抖了。

「你又想提醒我,一個跛子配不上東方世家的大少爺嗎?」她挖苦,「拜托,省省口舌吧,你已提醒過我太多遍了。」

「以前是我太幼稚,以至于傷了你,以後……」

「你以為我們之間還能有以後嗎?」她冷笑,「或許,在大老爺審案時也是這樣的,屈斬了人犯,只要輕描淡寫的說聲對不起,就把一切都抵過了。」

「是我不會說話,我……」東方玨低聲下氣的。

「你在說笑嗎?東方少爺怎可能不會說話呢?」玳青大笑,「我記得你可是花月樓的姑娘最喜歡的才子。」

「你……坐下來好嗎?我怕你的腳橕不住。」她的右腿顫抖得更厲害了,他心急的道。

「你以為你是誰?」理智知道她該趕緊坐下,可她就是不願照他的話去做,當下—句話頂過去。

「我只是……」

「你的只是——很重要嗎?」她再次截著他的話頭。

「你……」看出她這是存心為難他,不打算與他和平共處了,東方玨索性一把抱起她。

「放開我!」玳青大怒。

掙扎中,她「啪」的一掌打在東方玨的臉上,那白淨的俊臉立時浮起了五個指印。

她的手掌很痛,想必他的臉一定更痛吧!

她本不是蠻橫之人,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啊?

她忍不住顫抖了。

「消氣了嗎?」他不曾放下她。

「呃……」她忽然發現竟不了解自己了。

難道她對他還存有幻想?

「我只想抱你回房而已,」他安撫道,「你該休息了。」

掌中的痛感忽然燒成了一片火辣,她蜷起那只打人的手,再一次不知所措了。然後,她被迫靠在他男性的胸膛上。

理智上,她不該允許這一切發生,可她沒有反抗。

她不知道,五年前他那文弱書生的外表下,是否已擁有如此堅實的胸膛。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這曾是她丈夫的男人,近得像能觸模到他的內心!

睡意很快席卷了她,隱約中她似乎听到了一聲嘆息,可她在朦朧中無法分辨這是出自于她,還是枕著的這具堅實胸膛。

第六章

錦水東北流,波蕩雙鴛鴦。

雄巢漢宮樹,雌弄秦草芳。

——唐李白

這天他回來得遠較往日更晚。

玳青告訴自己,他對她不具任何意義,她並不在意他是否晚歸,可他仍一再侵入她的思維。

都亥時了,他仍不見蹤影。

莫非他是受不得她的譏諷?又或者他小小的誠意根本就無法維系得太久?

如此拙劣的演技,她怎會、怎能再次動搖了決心?!

可恨痴傻的那個從來就只是她!

忠叔將這一切悄悄的看在眼里。

這些天他纔見他們之間似乎有些轉機,正偷著樂呢,誰想少爺這傻小子可好,一次晚歸把一切都搞砸了。

就憑此刻少夫人陰沈的臉色,即使白痴也能看出她的不快。不過,心里雖也在抱怨少爺的晚歸,可忠心耿耿的他仍試圖轉移女主人的注意力。

「少夫人,是不是該上晚膳了?」想了半天,他總算想出了個尚算安全的話題。

「嗯。」玳青只發出一個無意義的單音,忠叔卻將它自動解讀為允許的意思。

于是,幾聲清脆的鈴聲之後,美味佳肴擺上了桌面。

滿桌的菜肴都很精致,她卻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夜她僅嘗過一口的野肴白粥,似乎……似乎那抹淡淡的清香仍縈繞在唇齒之間。

真是——犯賤!

她看不起這樣的自己,更不想繼續面對忠叔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神!

玳青霍然起身,不料起得急了,腳踝竟感覺一陣鑽心的痛。

見鬼,連這跛足都要乘機來欺負她嗎?

她惱怒的推開擋道的花梨木椅,徑自離去。

「少夫人,您還沒吃晚飯呢!」忠叔看見那沒扒幾口飯的碗,忍不住懮慮。

「我、已、經、吃、完、了。」玳青一字一頓的。

「可是……」

「備車,我要出去。」玳青全不理會他的擔懮。

「出去?可您的腳……」忠叔心懷疑慮。

誰都看出她的跛足正抖得厲害,這樣的狀況根本不適合出門。再說有哪個好女人天黑了還往外跑的?

忠叔滿心滿眼的不贊同。

「閉嘴,我受夠了被當作一個跛子來看!」她的眼眸幾乎要冒火了,「我愛怎樣就怎樣,誰也別想干涉我!」

「遵命,少夫人。」忠叔自然也不能,當下只得垂頭喪氣的吩咐僕役備車。

坐上馬車,玳青頭也不回的離開菩提精舍。

看見自己的關心被當面拋了回來,忠叔不禁有些動氣。本來,他還想等少爺回來好好談談的,可隨著更漏漸遲,該回來的仍沒半點要回來的跡象,他的火氣也騰騰騰往上冒。

這兩個執拗的小家伙,枉費他花了這麼多心思……

「總、總管,」眼見大總管的臉色越來越不善,婢女怯怯的問︰「這些菜怎麼辦?」

「收掉收掉!」忠叔沒好氣。

「收掉?」婢女再確認。

「嗯,統統收掉。」既然他們不珍惜他的付出,那就隨他們去折騰好了,他也管不了!

「是、是、是。」婢女眉飛色舞。

按規矩,這菜一從主人的宴席上撤下,就是他們下人的了,這些上等的佳肴都還沒動過呢!

「收好後,你們也去休息吧!听到什麼都不必理會。」他決心要讓那兩顆榆木腦袋清醒一下。

這個家沒僕役不行,沒他給罩著、顧著更是不成!

「這……這樣不太好吧?」從沒听說哪個僕役能罔顧主人召喚的,婢女猶豫著。

「好,怎會不好呢?」反正再壞都不會比現在更糟了,忠叔如是想。

「可是……」婢女開始動搖了。

「你下去告訴其他人,有什麼差池都由我忠叔一個人承擔了。」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豁出去了,「有意願去縣城歇一夜的,可以支一兩銀子作為費用,不必歸還。」

「真的可以嗎?」一兩銀子是筆大數目啊!婢女忍不住驚呼了。

「還不快去。」忠叔催促。

片刻之後,屋里各處都響起了歡呼聲,然後忠叔的小書房前排起了長隊。

等忠叔發放最後—筆銀子,也上了等在外面的馬車。

片刻之後,偌大的菩提精舍里再也沒了僕役的身影。

***

「也許我應該嫁給你。」玳青忽然道。

「你——呃,說什麼?」她說這話時,馬車正好跳過了一個深坑,分了一下神的莫槐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說,上次你求婚時我就該答應嫁給你。」她的頭好昏,似乎剛纔喝的那些酒都一下子涌進她的腦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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