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巴斯克送的禮物有防護作用,防的便是陰間的鬼魂,聖物一出,幽靈莫近,四方退避。
「就剩一天了,你外公也要走了……」溫良妹話中有無限的悵然,心中有情就割舍不下。
雖然看不見,但是知道人就在身邊,那種有人陪伴的心情就如夏天飲了冰水,冰涼透心,很是安心。
听著外婆語氣中的不舍,夏春秋心里也有點難過。「當他跟團去旅行好了,也不是不回來了,明年七月鬼門開,他還是會回家,你準備他愛吃的菜,讓他吃得歡喜。」
「唉,人上了年紀就想東想西,他走都走了我還念著他干什麼,早晚有一天我也會死,到時再去找他。」她現在唯一的遺憾是小秋沒找到個伴,就盼著她嫁人。
是呀!要看開點,我的歲數就那麼多,不能陪你到老,少想一些才會快活,乖囡,跟你外婆講,有兒孫孝順就要知足,外公福淺,先走一步,來生還跟她做夫妻。
夏春秋將周生旺的話轉達給溫良妹,她一听,眼眶就紅了,生生逼出一把老淚。
「別哭了,外婆,你再這樣我就不幫你傳話,傳一次哭一次,我都心疼死了。」夏春秋幫外婆拭淚。
「我哪有哭,是早上切辣椒沾到手了,辣到眼楮了。」她連忙止淚,唯恐外孫女真耍起脾氣,明年不幫她帶話。
「外婆,園子里長了什麼果子,龍眼熟了嗎?還有土芒果、紅心芭樂,前年種的釋迦結果了沒?還有樹葡萄和金桔,加了酸梅榨汁喝,那可是純天然果汁呢,不加化學色素……」
夏春秋話里帶笑的引開話題,讓外婆少想些傷心事。
「是呀,四季豆熟了,黃瓜和茄子也能摘了,外婆還種了花椰菜,蛤蜊絲瓜湯也不錯,外婆給你做幾道好吃的。」趁著這兩天得把小孫女養胖些,別一陣風就能把人吹跑了。
「外婆,我要吃腌黃瓜和魚香茄子,花椰菜做女乃油椰菜湯,把花椰菜放入果汁機打爛,加牛女乃下去煮……」
「別別別,哪有人用牛女乃煮菜,我們鄉下人不吃這個,加沙茶炒牛肉倒是可行,我買了兩斤牛肉片……」
祖孫倆討論起菜色,一老一少往菜園子走去,一道漸淡的白影會心一笑,慢慢隱沒。
「外婆,我到大舅、二舅的田里摘西瓜,你幫我煮青草茶放涼,不加糖,我回頭喝……」
第6章(2)
拜酷暑所賜,七月底、八月初就差不多斷貨的綠皮紅肉西瓜盛產期能到九月,甚至十月還有晚出的末期西瓜,個頭不大,剛好一個小家庭切六片嘗個味道。
如果是網室栽培還能多拖上一個月,幾乎一年四季都吃得到,台灣可說是水果王國。
夏春秋的兩個舅舅也試著栽種秋季西瓜,因為在實驗階段,只撥了兩畝地試種,產量不如夏季豐盛,甜度也略微失色,吃著有西瓜味,但口感沒那麼沙,稍硬,籽多。
不過是第一次,種得差也是理所當然,有了這一次的經驗,明年他們就知道從何改進,種出品質更好的西瓜。
「都入秋了,怎麼還這麼熱。」要是氣溫年年升高,那人都不要出門了,燙腳的地面像一個烤盤,會把人烤焦。
全副武裝的夏春秋包得只剩一雙眼楮,她穿戴帽子、口罩、長襯衫,雙手還戴上棉布手套,明明挑了午後兩、三點出門,還是熱得受不了。
周家的田離住家有一段距離,但用走的也不算太遠,她原本自作聰明地想享受一下鄉下的綠意微風,于是婉拒大舅母要載她一程的提議,誰知才走了一段路就後悔了,叫苦連天。
農家生活看起來很愜意,其實要做的事還挺繁重的,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以為自己做得到,但真要身體力行,才赫然發現自己已經不是當初養在鄉下的小女孩,她的身體早就適應都市的步調,以前能做的事如今已力有未逮。
結果氣喘吁吁的她就坐在灌溉用的水圳邊,靠近產業道路的這一邊立起膝高的水泥護欄,正好讓走累的農夫稍坐一會,歇腳休息。
她坐在苦楝子樹底下,一片綠蔭遮住了陽光,一陣陣涼風吹送,稍減熱意。
農歷七月一過,她就活過來了,身邊的鬼幾乎絕跡,鬼門一關萬鬼歸陰,她的心情也輕快了許多。
只是她還是做不了農婦,幾年的城市生活把她養嬌了,她望田興嘆,感慨人不能跟從前比。
驀地,她腕上的十字劍動了。
有非人類物種接近?
夏春秋握住了手腕,目光看向四周,但炎炎日頭下,她看不到一個走動的人……
咦!等等,那不是村長的女兒嗎?說要到台北當模特兒,還考進一個演藝訓練班。
她怎麼回來了,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是事業不順還是感情受創?
看她一臉無神的自面前走過,好像沒注意旁邊有人,基于她是自己大表妹的同學,小時候也一起玩過,夏春秋追上去拍拍她的肩膀,高佳雯茫然的回頭。
「還記得我嗎?周潔如的表姊。」她的生氣變得好弱。
「你……呃!那個到台北當醫師的夏姊姊?」高佳雯的眼神很無助,想了許久才想起以春秋是誰。
「對,是我,不過我不當醫師了……」話還沒說完,高佳雯忽然驚慌的捉住她的手,仿佛她是一塊救命浮板。
「夏姊姊,你幫幫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好害怕,我爸會打死我……」她惶恐到快要哭出來。
「別急,別急,慢慢來,你先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夏春秋引導她走到苦楝樹下,在涼風徐徐的樹蔭下,人的心情會變得平靜許多。
「我……我懷孕了。」她捂著臉,眼淚從指縫中流出。
「懷孕很嚴重嗎?」這是好事,生育率年年降低,要多出生幾名新生兒才能緩和社會老化現象。
她一怔。「這事不嚴重嗎?」
「你知道台灣每年有多少個未成年的小爸爸、小媽媽嗎?」根據統計不在少數,還有小學五、六年級就當媽了。
「……我成年了。」她二十二歲。
「這就對了,只要有心,一個成年女子還養不起孩子嗎?想想他叫你媽咪的可愛模樣。」
即使是小小的胚胎也是一條小生命,沒有人有權利決定他的未來。
斑佳雯的神情有些變了。「可是我爸他……」是個嚴厲又容不得瑕疵的人。
「村長是個好人,你好好地跟他說,也許他會很生氣,可你終究是他的女兒,他氣過以後會想怎麼安置你和孩子,父母是孩子的守護神,從小到大,你父親不疼你嗎?」小時候她常看村長載自家小孩上下學,他們想要什麼他都會買給他們,是很疼孩子的父親。
斑佳雯想了想,眼眶紅通通。「我爸最疼我了,說我是他最美的小鮑主,他要幫我找世上最好的老公,等他老了沒力氣照顧我,就讓我老公代替他照顧我。」
「所以天下的父親都是愛子女的,除了幾個例外的渣父略過不提,你未婚懷孕的確不是每個父親都接受得了的事,但他總不能把你打死吧!為母則強,你要為了孩子去面對。」村長嗓門很大,可不過是紙糊的老虎。
想著父親哄她的畫面,高佳雯流著淚,笑著點頭。
「孩子的父親知道這件事嗎?」懷孕是兩個人的事,一個人辦不到,除非是無性生殖。
她搖頭。「我沒說。」
驗孕棒出現兩條杠她就慌了,怕人知曉,她還特地找了間小型婦產科檢查,一確定有孕,她就慌忙地搭夜車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