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找我有事,你繼續睡。」他起身,回頭安撫妻子兩句。
「我找美和。」手機彼端傳來荻原薰的聲音。
「咦?」他沒听錯吧?美和是獸醫耶,薰是還沒清醒嗎?
「有只狗被車撞了,流了不少血,傷勢不輕,跟美和說一聲,我們馬上到。」荻原薰逕自把話說完就掛電話了。
他還想問清楚,電話彼端卻只剩下嘟嘟聲。
「我們?」是復數耶,伊達廉輕笑,有問題,他以為匆匆掛電話就能躲過被他審問、調侃的命運嗎?
「薰找你做什麼?」伊達美和見他掛斷電話才問。
「他找的是你,說是有只狗被車撞了,傷勢不輕,現在要送過來。」
身為獸醫的美和霎時睡意全消,立即下了床走進浴室洗把臉,讓自己完全清醒。「我先去準備一下。」邊說邊換下睡衣。
「嗯。」薰什麼時候也有菩薩心腸了?竟然會伸出援手救被車撞的小狽?這不像他的行事作風,到底那只狗跟他什麼關系?而且讓他用「我們」這個字眼的到底是誰?
器具剛準備妥當,屋外正好傳來汽車的引擎聲,伊達廉穿著睡袍走去開門。
門一開,不意外看到荻原薰快步走來,但後面還跟了一個身材嬌小、抱著受傷小狽的……女人?
伊達廉驀地瞠大眼,他沒有看錯吧?薰竟然帶著女人,嘖嘖,看來狗不是重點,狗主人才是。
「準備好了?」荻原薰一記冷眼掃過去,警告他廢話少說。
伊達廉沒被他森冷的眼神震懾住,笑道︰「少主都吩咐了,我哪敢不遵命照辦。」用詞尊敬,語氣卻吊兒郎當,意思就是我不可能不問。
他比薰大四歲,從祖父那代開始,一直都是荻原家族專屬的醫生,兩個人也算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死黨,他怎麼可能被薰的臭臉嚇到,哈哈~~
這人有什麼不敢的?「你真唆。」他是暗指對方真八卦。
似乎習慣兩人意有所指、暗喻一堆的對話,伊達美和完全不理他們,逕自繞過兩人,走到花漾跟前,「受傷的狗給我吧。」
「嗚嗚……醫生,請、請你一定……要救Miu-Miu……」花漾小心翼翼地把狗狗交給她,又忍不住上演噴淚計。
她看過很多飼主哭,但很少有哭得這麼哀怨的,讓人忍不住想安慰她,「沒事沒事,你別哭了,交給我吧。」伊達美和接過小狽,往手術室去。
「嗚……嗚……拜、拜……托……」花漾難過地語不成句,人也想跟著過去,「我……」
「坐。」荻原薰抬抬下巴示意。
「喔。」她憂心忡忡地落了坐,仍免不了頻頻往手術室的方向看。
不著痕跡地掃過憂心如焚、坐立難安的女人,伊達廉眼中有濃濃的玩味,「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見義勇為,還幫人家送被撞的狗來看醫生?」
免于被八卦最好的方法就是沉默,荻原薰斜睨他一眼,沒有回答,逕自越過他走向廚房,熟悉得像進自家庭院。
他倒了杯茶,也隨手倒一杯牛女乃給她。
她吸吸鼻子,心里頗為感動,雖然他臉長得很凶,但他其實是好人吧,「謝、謝……」
花漾才接過杯子,伊達廉馬上不平衡的哀哀叫,「為什麼她有牛女乃,我卻沒有?」怎麼說他們也認識幾十年了吧。
「趕快喝。」荻原薰小聲催促她,回過頭則是毫不客氣的冷哼一聲,揚高聲音,「這是你家還我家?」
「自己倒就自己倒。」真是差別待遇,跟她說話就怕人家膽子小,輕聲細語的,跟他說話就擅自認定他耳朵長毛,聲音大得他耳膜都要破了,伊達廉嘀嘀咕咕地走去倒了一杯茶,踅回,仍好大膽的繞回原來話題。「這個小姐的面子可真大呢,竟然能讓荻原家的少主在半夜不睡覺,急匆匆地送只小狽來急救。」
伊達廉的話荻原薰左耳進右耳出,不予理會。回頭卻發現……她還哭?
伊達廉哀嘆一聲,「果真是人不如狗啊。」其實他想講的是兄弟情不如美人淚,但他見識過薰的拳頭,八卦歸八卦,分寸還是得拿準,免得白當人練拳的沙包。
「放心,你要是不小心咬斷舌頭、落了下巴,即使是半夜,我也會送你到醫院去就診。」嘴里反譏伊達廉,眼楮則分神的盯著花漾,她到底要哭到什麼時候?
伊達廉皮笑肉不笑,「你還真是好兄弟呢。」這樣詛咒他。
「我允許你可以不用謝我,只要閉嘴。」他盯著給她的那杯牛女乃,才喝兩口,而她還不斷用淚在稀釋牛女乃,荻原薰頓時有股深深的無力感。
花漾在一旁默默地、無聲地垂淚,她剛來日本的時候就養了Miu-Miu,孤單難過都是一人一狗一起度過,她實在沒辦法原諒自己的粗心大意。
「你還在哭什麼?狗不是送進去急救了嗎?」他沒好氣地低吼,就算她哭瞎眼楮也沒有任何幫助,只會、只會……讓他的胸口有一絲淺淺的、不尋常的煩悶,屢試不爽。
她的眼淚還是撲簌簌地往下掉,她也不是故意的,但從小到大這是她最會表達情緒的方式,高興也哭難過也哭,積習難改,很難控制的。
「你再哭,我就叫美和不要救它。」
「我、我不哭了……」她趕忙胡亂抹去臉上的淚。
「喝、牛、女乃。」他惡聲惡氣地威脅,雖然眼神早已透露了關心。
很怕他真的不讓醫生救Miu-Miu,花漾小心翼翼的捧著杯子就唇,小口小口地啜飲著,很努力地將盈眶的淚逼回去。
看她委屈的樣子,他竟感到心疼,到底是怎麼了?他甚至覺得讓她哭成這樣的狗很該死,「不過就是一只笨狗,有必要哭成這樣嗎?」他居然幼稚的說出口了
靜默一陣,本來打算在旁邊看戲的伊達廉,很不識相的逸出笑聲,當然也立即招來一記白眼。
「Miu-Miu……才不笨……」她大聲地替Miu-Miu辯解,抽抽噎噎的語調卻一點氣勢也沒有。「它、它很乖……」
Miu-Miu流了好多血,她好擔心,她應該看好它的,要是它沒有跑出去,或許就不會被車撞到了。
看她又要飆淚,他一句也不敢再罵那只笨狗,連忙轉移話題,「牛女乃有那麼難喝嗎?還是你怕我下毒?」杯子的容量還不到500C.C.,她磨了將近十分鐘才喝了三分之一。
「沒、沒有,我只是喝不下……」她沒有胃口。
荻原薰還想說些什麼,花漾的手機鈴聲剛好響起。
「漾,你在哪里?找到Miu-Miu了嗎?」透過手機傳來山本洋子著急的聲音,本來花漾跟她說Miu-Miu不小心跑出去了,要去找它,等找到會再回電給她,沒想到這麼晚了還沒回電,所以她才擔心的自己打過來。
「我……」听到好友的聲音,花漾又一陣哽咽,說不出話來。
彼端的山本洋子听到她的啜泣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漾,你先別哭,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我、我……」她想說的太多,不知從何說起,就這樣張著嘴、掉著淚,除了「我」說不出其他的。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真是急死人了。
看她這樣,荻原薰干脆直接抽走她的手機。「她的狗被車撞傷了,現在正在急救。」他不得不承認,他討厭所有會讓她眼楮淹大水的人事物,即使明明知道電話彼端的是她朋友。
「你是誰?漾她怎麼了?」
「她現在哭得說不出話來,所以我替她回答你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