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梁歌雅真的是欲哭無淚。
「不是,真的不是……」她跟他才不是那樣,這家伙是壞蛋!
「真的是真心的,這一生是非你莫娶了。」花借月打蛇隨棍上。有人助陣敲邊鼓,豈能不把握時機。
梁歌雅羞惱的瞪他,耳邊又听到秦大娘歡聲道。
「太好了,要不干脆在映春辦了婚禮吧,歌雅要是不嫌棄,我年輕時的嫁衣改一改,你就能穿了。」
她張口欲言,卻被花借月搶白,「大娘,可有新郎倌的喜服?」
「有!要什麼有什麼!」
「那我就先謝過大娘了。」
「不用客氣,自家人嘛。」秦大娘呵呵笑著。
梁歌雅眼皮抽動。不敢相信這人臉皮竟厚到這種程度。
誰跟他自家人?!她才不會連著犯傻兩次!
甭嶺村就在孤嶺山腳下、映春城南郊,村民以務農和放牧維生。
圈建的房舍中間自成一個空地,是村民閑暇時聚在一塊東南西北聊天的地方。不過幾十戶人家,卻有著濃厚的人情味,還有天生的熱情和樂觀。
空地上,正生著籍火。簧火邊,羊腿烤得酥香,那是家鄉待有的香氣,一種會教梁歌雅熱淚盈眶,感覺自己真的回家的氣味。
才剛踏入空地,她便被包圍。
花借月遠遠的看著她笑逐顏開的和村民噓寒問暖話當年,仿佛這村子的人她都識得,而所有人待她也像家人般的熱絡。
難怪她會如此的想念家鄉,原來想念的不只是家鄉的一草一木,還有這與宮中截然不同的濃厚人情味。
這時的她,像回到初初相遇時,充滿朝氣,不再淡漠待人。如他所想的一般,回鄉果真可以療愈她失去爹娘的傷悲,要是她存有過往記憶,說不定在這熱鬧人聲之中,也能逐一梢餌她的痛苦。
突然,一個年輕男子走近,親昵地掐了下著她的鼻,而她沒掙扎,還朝那人笑眯眼,幾乎是想也不想的,他上前扣住男子的手——
喬子華微詫地看向他,盡避眼前人一臉濃妝有些好笑,但那渾身漂冽的霸氣可讓人笑不出來,他不由得看向梁歌雅。
「歌雅,他是你的男人嗎?」
梁歌雅這才想起,她把花借月給忘了。
「不是,他是我的朋友。」她再一次澄情。
「他抓著我。」喬子華沒心眼道。
她不禁瞪著花借月。
「你為什麼抓著喬大哥?」
「他踫你。」他悶聲說。
這差別待遇也未免太大了,面對他人時,她就又哭又笑又撒嬌的,面對他時就一張晚娘面孔。
「他為什麼不能踫我?」喬大哥與她情同手足,他們六年沒見了,掐掐鼻子有什麼關系?
「我不喜歡。」花借月俠俠不樂的回答。
「你你你……」
那佔有欲強烈的發言教梁歌雅一怔,正待回話,身邊已經響起陣陣的——
那聲音里有著一切盡在不言中的認定,她急忙回頭想解釋,可眾人已經一致認為兩人是一對,所以不住地對花借月品頭論足。
一個大男人臉上濃妝艷抹是有些怪異,但既然是歌雅帶回的人,他們便真心接納。
「好了好了,不管怎樣,先到籍火邊,那羊腿剛烤熟呢。」村長屠老開口道。
一伙人立即將花借月當自家人看待,一並簇擁到籍火邊,席地而坐。
很自然的,就將小兩口推在一塊。
梁歌雅不敢相信,他竟毫不猶豫地用手抓肉,用破損的酒杯干杯……
以往,光是坐在燒烤攤前,他都要幾經思索,可現在,他倒是落拓得像是個邊境男兒,瀟灑不羈,甚至真以她的男人自居,和她的街坊攀談著。
包重要的是,明明只能喝粥的人,如今竟吃起肉飲起酒……她瞪著每咽下一口身子就不住發顫的他,痛死他,不關她的事!
不想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她拿起擺在面前的茶碗一飲,隨即嘖出大半。
「好辣,這是什麼?」這是哪來的茶,嗆得她喉頭發麻。
「那是酒啊,咱們映春最有名的醉春秋。」
瞧她不斷地吐舌,眾人都被逗笑了。
「既然是酒,干嘛用茶碗裝?」她哇哇抗議著。
「喝醉春秋當然是用茶碗裝。」眾人理所當然道。
梁歌雅因頭暈地搖晃著,花借月隨即環住她的腰,她下意識想要拉開他的手,但她的身體不听使喚,而且一股披倦感排山倒海般襲來,她忍不住地往他肩頭一倒。
不行、不行,不能靠在他身上,可是……頭好暈。
「才一口就醉啦,花公子還不趕緊將她抱進懷里!」
有人起哄著,梁歌雅听了好想罵人。
她亟欲要選開他,偏偏他們卻要將她拱向他。
他們不知道,這個人傷得她好重好重……
她正難過著,但下一刻,她被一堵溫熱的懷抱擁著。這是很熟悉的懷抱,在無數個夜晚,他將她環抱得好緊,暖著她冰冷的小手,可是……他不要她……他不要他們的孩子……
「怎麼哭了?」屠老關心地問。
花借月微娜身體,讓她可以貼在他的胸臉上,再輕柔地抹去她的淚。
「她醉了……」他啞聲喃道。
如果不是醉了,她怎會掉淚?記憶中的歌雅,總是笑臉迎人,唯——次哭,是責罵他不知好歹時氣得掉淚。
「先告訴你,要是敢傷害歌雅,咱們可是不會放過你的。」喬子華朝他肩頭一按,明明是笑著,卻滿嘴恫嚇。
「沒錯,而且不只是咱們孤嶺村,整個映春城的百姓都把歌雅視為梁將軍和梁夫人的分身,在咱們眼里,她可是比皇帝老子還要珍貴,要是她身上掉了一根寒毛,就算追到天涯海角,咱們也要向你討回公道!」屠老警告,削羊腿肉的彎刀往地上一插。
花借月笑著承諾。
「此生絕不負她。」他已經負過她一回,好不容易才有重來的機會,豈可能再辜負她。
「那就喝酒吧!」有人拿酒敬他。
盡避被酒辣得疼痛,他還是拿起酒杯敬著。
「喂,子華,去幫個忙。」像是瞧見什麼,屠老出聲喊道。
喬子華隨即起身。
花借月回頭望去,見是有人挑了水回來,想起剛剛秦大娘手上也提著水捅,他疑惑的問︰「這兒沒有井水嗎?為何非得到主靈谷附近取水?」
「孤嶺村沒有挖井,因為再往西一點,就有條穿山溪,正是盤古飛爆拾著孤嶺山和鳥絕山而出的溪水。」飲著酒,屠老朝西邊黑壓壓一片的地方指去。
「可打從六年前梁將軍戰死,由七皇子接管此地後,便有人在鳥絕山下挖礦,也不知道是什麼礦,橫豎那些礦官就不允咱們接近,向知府提了此事,知府也不敢插手,所以咱們只好繞道到主靈谷取水。」
花借月微揚起眉。
礦?如果他沒記錯,在巳太一每年的回報里並沒提到礦產……王朝律例,境內礦區,饒是民間開采,也得經過地方官準許,官商合作共采,如今既是巳太一開挖礦脈,更該回報才是。
結果他非但沒有,還禁止附近人家靠近,那座礦到底有什麼名堂?
再者,就連知府都不敢插手……他不該節外生枝,插手此事,可是總覺得令人在意極了。
「依我看,八成是鐵礦。」有人道。
「你怎麼知道?」屠老問。
「那礦區外還搭建了一座宅子,圍牆可高得很,有回我經過時,覺得陣陣熱氣傳出,我猜八成是冶鐵場。」
「得了,那些事咱們也管不著,喝酒、喝酒。」屠老 喝著,要村人別亂蹚揮水,免得惹禍上身。
听至此,花借月眉頭深鎖。
要是鐵礦,事情可大了,不過如果他沒記錯,當初映春城七月地動,就是因為鳥絕山崩塌,山體撞進城南,才造成重大傷亡。難道和這礦區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