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叔,他是我朋友叫花借月。」
「花借月?」石震皺起眉。
「巧合而已,不用想太多。」梁歌雅擺擺手,就怕他聯想到她娘做的那首曲子,有諸多猜想。「石叔,我今日特地前來其實是有事請求。」
「請求?」石震微揚起斜飛的濃眉。「先到里頭再說。」
「好。」
一行人來到一樓的主議廳,里頭早已備上茶水,三人坐下,梁歌雅提起七月十四日地動一事,請求幫忙暫時安置城南百姓。
聞言,石震上下打量著花借月。「你說的話能信?」他不是沒見過術士,但從沒听過有哪個術士膽敢出口斷言天災,而且日期時辰甚至是範圍都能一並道清。
「我願以項上人頭做擔保。」花借月表示。
「本將要你項上人頭何用?要是你心懷不軌,而這是調虎離山之計,本將信了你,豈不是要成為罪人?」石震打從心底防備。
如今大鄒和西武都開放互市,雖然一直風平浪靜,但誰能保證這些商旅里沒有敵國官員甚至是武將?
要是有人居心不良,想藉此作亂,他可要成為千古罪人了。
「石叔,那麼我呢?」梁歌雅忍不住出聲了。
「嗄?」
「用我的命擔保,石叔總可以相信吧。」
石震眉眼揚得老高,忍不住朝她招招手,附在她耳邊低問︰「歌雅,你該不是被這濃妝艷抹的怪家伙給騙了吧?」他當然相信歌雅,問題是,他不相信花借月。
「石叔,你別看他那樣,其實他是因為要泄露天機,才不得不濃妝艷抹遮掩真面目。」看著他的濃妝,她好幾次都差點笑出聲。「真的,他很厲害的,好比之前下雨,濟仙河泛濫,他也斷得精準無比。」
她記得五月時濟仙河泛濫,從西向東,除了映春,沿岸的城鎮都無一幸免,最嚴重的就是位在就月城北邊的班朝鎮。
把這事拿來當成他的功績,應該就可以說服石叔。
第十九章邊境小鮑主(2)
石震忍不住掏掏耳朵。「歌雅,石叔只能說你年紀輕,那雙眼看人還不準。那濟仙河泛濫,我不是半仙也猜得出來。」
「為什麼?」
「因為濟仙河泛濫是人禍而非天災。」
「嗄?」
「七皇子急功近利,說要整治濟仙河,就從映春城北開始著手,你想想看,水利工程哪是一年、兩年可成的,而下游動工,上游也動工,這能不出事嗎?瞧,雨季沒到,水就泛濫了。」
「那七月的雨季……」梁歌雅沉吟著。
「等著看吧。」石震說得幸災樂禍,但眉眼皺得可緊了。
听完,梁歌雅更加憂心忡忡。
花借月淺啜著茶,淡聲道︰「沒那事,水患絕不會再發生。」
這事之前他處理過一回,那水患影響之大,他心里很清楚,自然不可能讓洪水沖進將日城里,況且如何整治他早有法子,只是這一回,他把任務交給林御史處理,但不再查戶部和工部的貪污弊案。
因為他不需要再搶奪太子之位,他要的,只有歌雅。
「是嗎?」她疑詫地看著他。
之前曾听說他揭發水利工程弊案,並因此獲得太子之位,後來也沒听說有什麼水患……難道在那時他也一並將水患給根治了?
「這麼有把握?」石震濃眉揚得可高了。
「如果你不信,不妨和我打個賭。」花借月胸有成竹。
石震緩緩眯起虎眼,突然笑得震天價響。「好,老子就跟你賭了!不消一個時辰,答案便可揭曉,你要是敢誆老子,老子就把你全身月兌光給倒吊在邊境樓上曬個三天三夜。」
「那要是我賭贏了呢?」花借月老神在在。
「那就照歌雅所說,在這邊境樓挪些地方讓城南百姓安身。」
梁歌雅趁機問︰「石叔,這兒容得下一萬兩千人嗎?」
石震虎眼暴瞠。「一萬兩千人?就算把四座邊境樓和所有哨樓都算進去,也無法容納那麼多人!總不能要士兵們全都駐扎在外吧?」
「那……石叔能不能跟七皇子打個商量?」
「不可行。」石震想也不想道。
「為何?」
「七皇子不會答應。」
「石叔何以如此篤定?」
他垂眼嘆了口氣。「歌雅,你有所不知,朝廷原就編列了七萬大軍鎮守邊防,照理戰役結束,七皇子手中的十萬兵早該撤一半回京城,結果他卻在城北郊屯兵,這原是美意,但在互市之後,通關稅收七皇子一把收,壓根不分給邊防軍……
「更甚者,他只管手中的兵馬用度,壓根不過問百姓生活,幾次請他向朝廷反應降低映春城的稅收,他卻總說國庫空虛,就算是映春城也要比照收稅,你說,在這種情況下,他會答允暫時收容百姓?」
說白了,他根本不喜歡巳太一的為人。
梁歌雅聞言,皺起眉頭。
她對七皇子並無成見,但照石叔這說法,七皇子可是大大的有問題。一般邊防城鎮稅賦大都會減少甚至免除幾年,但七皇子卻做如此要求,這代表他極可能將多出的稅收中飽私囊。
「那該怎麼辦?」她垂眼低喃著。
「歌雅,別擔心,他一定會答應。」花借月安慰她。
「你有辦法」她驀地抬眼。
他煞有其事地掐著指。「放心,他一定會答應。」
先前他查濟仙河一事,因為只針對晏清河,倒沒想過上游是誰在搞鬼,如今巳太——個把柄落在他手中,還怕不能逼得他就範?
比較麻煩的是,他這張臉抹得再白也沒用了。
那看似嚴肅的表情搭上那張抹白摻紅的臉,教她明明心里惴揣不安,卻還是被他給逗笑。
瞧她掩嘴失笑,愁緒盡散,他不禁微揚起眉。看來把自己扮丑,也有額外的收獲呢。
石震越看越覺得這兩人很曖昧。
但一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人,要教人如何相信?況且他的名字又是個令人在意的名字。最好他真是個術士,否則膽敢拐騙他大哥之女的混蛋,他是絕不會輕饒的!
用午膳時,石震和她聊了些體己話。
梁歌雅避重就輕,不想讓他知道她在將日城的生活,只道她回來主要目的是拜祭爹娘。
石震于是派人準備一些祭拜物品。
下午,三人踏上邊境樓旁的一條山徑,一路陡峭難行,梁歌雅不住地回頭,瞧花借月像是走得極吃力,也顧不得石震正看著,伸手緊牽住他。
花借月揚笑,剛要道謝,好事卻被石震破壞。「歌雅,犯不著連走段路都要和他牽著手吧,你該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他斥著,同時分開兩人的手。
拌雅從小長在邊境,到處與人稱兄道弟,沒什麼男女分野,那時她年紀小,梁大嫂沒說話,他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她可是個黃花大閨女,豈能與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牽手,他頭一個不允!
「石叔,他身上有傷。」梁歌雅小聲解釋。
「有傷就回邊境樓去。」他回頭,眼神萬分鄙夷地上下打量著。「真不是石叔愛嫌,實在是他太過縴瘦了,是男人就該像石叔這般!」
看著高頭大馬、虎背熊腰的石叔,她很想跟他說,她爹身形也不魁梧,但卻是能教西武軍聞風喪膽的護國大將軍呢。
而他要不是受傷了,身形也不會消瘦這麼多。
梁歌雅這才想起自己忘了問他有無上藥,也不知道他傷勢到底如何,而且他臉上畫著妝,也看不出氣色究竟如何。
瞧他揚唇笑了笑,她嘆口氣,只能示意他留意腳下,回頭便又繼續往上走。
一小段路後,一座小墳映入眼簾,就在一棵藤花下,那藤花串還隨風搖擺,灑落點點粉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