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魍魎趕到醫院,看見的便是趙任中一臉憂慮地在手術房外來回踱步的情景。
「燕容的傷勢怎麼會突然惡化?」今天早上不是還好好的?
趙任中煩躁不安地搓著手,「我也是接獲醫院的通知才知道下午她突然月復痛如絞,急急忙忙被送進手術房開刀。」
「多久了?」他覷了一眼門上亮著的紅燈。
「兩個半小時了……」終于,他的怒氣壓抑不住地一古腦兒爆發出來,他粗魯地揪住魍魎的衣襟,「我妹妹是幫你工作,可沒把命也賣給你了,她要是有個不測,我可不饒你。」
他撥開趙任中的手,沒有怪他的意思,「她會沒事的。」他可以理解一個哥哥心疼受苦的感覺。
早知如此,就該把趙燕容轉到鬼斧的及時婦產科診所去,也就不會橫生出枝節來了。
「最好是這樣。」趙任中的眼神閃了閃。
兩人都沒有再開口,各自坐在長排椅子的兩端,又過半小時後,才終于瞧見醫生出來。
他看了看兩人,「你們哪一位是病人的家屬?」
「我是她哥哥,我妹妹的情形怎麼樣?」趙任中往前跨一步,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病人的傷處困細菌感染而大量出血不止,情形相當危急,幾番衡量後兩害相權取其輕,不得已只好將她的子宮切除。」醫生作了簡單的說明。
趙任中當場愕住,「切除子宮?那……我妹妹將來還能生育嗎?」
切除子宮?魈魎亦是一驚,一顆心直往下沉。這對一個未出嫁的女人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關系著她一生的幸福。
醫生一臉遺憾地搖頭,「恐怕是不能了。」
從此,她無法懷孕生子了。
上天為什麼要跟他開這麼殘酷的玩笑?魍魎無語問蒼天。
燕容是為了救他才會受傷、失去子宮,他該怎麼補償她?
「病人醒來得知情形之後勢必會很激動,你要好好安慰她、開導她,若有需要,我可以為你們介紹心理醫生。」
「不必了。」趙任中轉身逼近魍魎,「我妹妹為了救你失去女人重要的子宮,這輩子不能像個普通女人一樣懷孕生子了,你要怎麼補償她?」
懷孕生子是女人無法被替代的天賦,他能怎麼補償她?
「一個不能傳宗接代的女人還有哪個男人會要她?」趙任中怒吼。「你告訴我啊!你說啊!」
他無言以對,她一生的幸福很可能就這麼毀了。
「她的幸福全毀在你手上,你要負起責任。」他繃著臉,沉聲提出要求。
他是應該要負起責任,但是卻毫無頭緒。「你希望我怎麼做?」
趙任中加重語氣,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我、要、你、娶、燕、容。」
娶燕容?他渾身一震,隨即出示戴在手上的訂婚戒指,「我已經訂婚了。」他沒想到趙任中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要他娶她!
「我不管你是訂過婚還是結過婚,燕容的幸福毀在你手上,你就得負責讓她幸福。」他的話里沒有轉圜的余地。
魍魎的眉宇打了個死結,他是真心想要補償她,但是娶她……兩個沒有愛情基礎的人如何能共度一生?
況且,他還有綠竹。
他不願也不能娶燕容,可是這個問題該如何解決?他如何賠得起一個女人的重要器官——子宮?或者該說他用多少錢來買下一個女人的生育天賦?該死!
他到底該怎麼做?
「你有娶她的責任。」趙任中再度重申。
***
「大哥,醫生怎麼說?為什麼我還要再開一次刀?」趙燕容躺在病床上,有氣無力地問。
「沒事,你只管好好養傷就是了。」趙任中輕描淡寫地道。
她索性轉向一旁的魍魎,「魍魎,你告訴我我怎麼了?」
「不要多心,真的沒事。」她才剛動完手術,不宜太激動,再者,他也還未想出補償她的方法。
趙燕容忍不住激動了起來,奮力地想撐起身體,「我……我要听實話!」她的呼吸轉為急促。
趙任中急忙制止她,「我們說的都是真的,你別激動。」
「既然你們都不肯說實話……」她倒抽了一口氣,大叫道︰「護士小姐、護士小姐,我要見醫生!」
趙任中別無他法,只得答應。「好,我說,你躺回床上別亂動。」
趙燕容點點頭,果然乖乖地躺好。
「你……」他躊躇了一會兒才開口,「你月復部的傷因為細菌感染而大量出血不止,醫生只好切除……切除你的子宮。」
「切除……子宮?」趙燕容怔怔地重復。
他小心翼翼地道︰「為了保住你的命,沒有辦法。」
她忽然激動地抓住他的手,眼神中滿是冀盼,「我……我還可以懷孕生子嗎?」
他搖了搖頭。
「不可能!」她定定地望著他,態度從拒絕相信轉為懷疑,「你騙我的,對不對?我不能當媽媽了,我不能當媽媽了……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麼?為什麼……」她失控地說。
趙任中輕攬著妹妹,柔聲安撫她,「燕容,你冷靜一下,這是不得已的。」眼角不著痕跡地瞥向魍魎。
眼淚就這麼自她的眼眶中溢出,一發不可收拾。「沒了子宮我還算是女人嗎?把我的子宮還給我……」
魍魎的眉鋒越蹙越緊,她的天賦被剝奪他必須負絕大部份的責任,而她的大哥也已經提出條件,端看他能不能辦到了。
心底的歉意像塊大石頭壓得他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他對她有虧欠,但是結婚……太難為他了。
「你別這樣,就算沒了子宮,日子還是一樣得過下去。」趙任中輕拍著妹妹的背。
她忽地用力推開他,歇斯底里地哭叫,「你不是女人,當然不會了解子宮的重要性,我……不再是個完整的女人了,還有哪個男人願意愛我、娶我?為什麼要救我?我寧願死在手術台上!」
他定定地道︰「我會要他娶你。」
「不、不、不……」趙燕容先是一愕,隨即慌地迭聲拒絕。「大哥,你怎麼可以……提出這種不合理的要求!救他是我自己願意的,和他無關……不要為難他。」話聲里還隨著斷斷續續的抽泣。
「你不能生育也是因為挺身替他挨了槍的緣故,他必須為了你的幸福負責。」趙任中帶著譴責的目光直勾勾地刺人魍魎的心中。
如果他的心夠冷夠硬,便可以給她一些物質上的補償,從此兩不相干。
只是他怎麼也沒有辦法釋懷,他可能毀了她的一生幸福。
「你怎麼說?」趙任中的語氣咄咄逼人。
靶情、理智和歉疚在他的心中形成拉鋸戰,他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即使得克服萬難也要和綠竹共度一生,為什麼才一轉眼,上天又給他出了這麼一道難題?「除了結婚以外,還有其它的方法嗎?」
這難道是上天給他的懲罰?懲罰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懲罰他不知好好把握得來不易的幸福。
「沒有。」趙任中簡單明了的拒絕。
其實他不是沒想過借此敲他一大筆錢和台灣的軍火庫分部作為補償,從此他們兄妹倆就可以過著富裕無虞的好日子了,偏偏燕容固執得很,非要嫁給魍魎不同,所以他也只好陪他們耗著。
「大哥,你不要這樣強人所難,沒有男人會願意娶個……不能生育的女人。」趙燕容的眼神一黯,眼淚仍撲簌簌地掉落。
「我這哪算是強人所難,他是凶手!」趙任中不給他絲毫喘息的空間,「娶還是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