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錯之棋子皇後(下) 第22頁

罷剛望向山頭時,她瞧見薛海將那推落巨石之人扯進山林里,她無法確認是薛海所為,抑或者薛海是在阻止那人。

她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人是巳太一身邊的侍衛之一。

「歌雅,你最想要的是什麼?」他苦笑反問。

「我想留在映春城。」

「映春城有什麼好?」

「什麼都好,我在這里長大,在這里學習為人處世,在這里學會寬恕和包容,我喜歡這里,不管我在哪兒咽下最後一口氣,我都希望有人可以帶著我的骨灰,將我葬在這里。」

薛海抬眼環顧四周。

「我呢是在京城長大,京城何其好,如果有機會,我想回那里。」他最終將視線落在她身上。

「歌雅,回京也許有驚濤駭很,但那男人對你用情如此深,肯定會保護你,我相信就算有千萬劫,也能——化解。」

她微皺起眉,還沒開口,便遭他搶白。

「但是,歌雅,如果你想走,我可以派人帶你離開,絕不會讓鎮朝侯找到你。」薛海沉聲承諾。

她怔怔地看著他半晌。

「可我能抗旨嗎?」

「只要不回映春城就好,天下何其大,落葉歸根處,不一定非要家鄉不可。」他笑得一臉無所謂。

她垂睫思索一會,有些事似是而非,但她比較願意往好的方面想。

「薛叔,再問你一遍,我可以相信你嗎?」

他笑擰著她的秀鼻。

「相信我吧,歌雅,你要是不相信我,你爹在天之靈會哭的。」那笑意像個無害的大男孩,有點壞心眼,還有更多的寵溺和不舍。

她還來不及撥開他的手,一旁便橫出一條有力的臂膀將她給撈上馬背,揚長而去。

「九蓮!」

「別讓我以外的男人踫你。」他沉著膽警告。

「那是薛叔……」

「誰都一樣。」

馬疾速向前奔馳著,她只能緊抓著他,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如果可以,真希望時問停在這個雨季里,只要停留在這一刻就好。

天下何其大,可有的時候,卻連容身之處都找不著啊。

回到孤嶺村,崔南瑩就站在村口引頸企盼,一瞧見她和巳九蓮,一張老臉盾飛色舞,樂得像是快要飛上天。

「下官見過太子殿下。」

崔南瑩朝巳九蓮作揖,在場的人莫不目瞪口呆。

石震怔怔地比著他,隨即又趕緊把手放下。

「花公子,你……」天啊,他竟是太子殿下!

圍觀的村民一個個快瞪凸眼,怎麼也不敢相信他是太子,畢竟前些日子,他還抹著白粉,說自己是個術士……

看著那一雙雙錯愕的眼,巳九蓮苦笑地抱拳一揖。

「抱歉,我撒了謊。」

也不能說他撒了謊,因為在他心里,他早已拋棄皇子身分,可誰知道繞了一圈,宮中還是和他糾纏不情。

「有勞鎮朝侯了,不過本宮累了,明日再接旨。」巳九蓮擺擺手,牽著梁歌雅就打算離開孤嶺村。

「可下官奉旨前來,這聖旨……」

「明日再宣讀。」那不容置嚎的口吻,讓崔南瑩只得將聖旨收起。

未接聖旨的兩人返回衛府。

「所以九爺要回京了?」得知事情始末後,衛凡問。

「我還在想。」他嘆了口氣。

許是他改變了原該發生的災難傷亡,導致他的計劃全盤打亂,但不變的是,一旦回宮,那些斗爭肯定是避不了。

衛凡垂睫思素半晌,「那麼有哪些事是我幫得上的?」

「七皇子那邊可還有什麼動靜?」

「一如往常。」

「是嗎?」他垂眼沉吟著。

「你調了糧貨給映春城百姓,他沒有多說什麼?」

「沒說什麼,但他養兵千日,總是要用在一時,十萬兵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在適當的時候可是能起到奇效。」倒不是他在危言聳听,而是巳太一的爭位野心強烈得讓人無法忽視。

「是嗎?」

據他所知,齊人杰和礦官都死在地動中,這種「巧合」早在他預料之中。畢竟如果他是巳太一,也不可能放任他們兩個活著指證自己。

而鳥絕山崩塌將礦場掩埋,等同是埋住巳太一意圖叛變的證據,這些他原本沒放在心上,因為他根本不打算追究。

然而眼前的狀況有些不同,種種跡象顯示,為了稱帝,巳太一可以不擇手段,而自己是他稱帝的最大阻礙,他又怎麼可能放過。

他垂眼狀似思索,兩人沒再開口,不久後旭拔從外頭回來。

「爺。」

「如何?」

「如爺預料,確實有幾個人掌心泛黑,像是染上黑色顏料。」旭拔不解問。

「可爺怎麼知道七皇子的侍衛里,會有人染黑雙手?」

「九爺查這個做什麼?」衛凡也覺得奇怪。

巳九蓮垂眼不語,嘆道︰「有時我不犯人,偏偏人要犯我。」歌雅的神色,再加上奏叔的說詞,教他起了凝心,一問之下才得知那落石是黑色葉岩,要是踫觸了,會拈在手上數天。

所以一回府,他便派旭拔去查探,豈料還真是巳太一的人。

他已經不想跟他爭了,但他硬是不放過他!針對他也就罷了,為何連歌雅都不放過?他尚是太子,他便這麼暗中對付他,那麼要是沒了太子之位,豈不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原以為只要他舍下一切,皇位之爭就該平息,如今想來卻是錯得離譜,就算他不爭,只怕巳太一也會趕盡殺絕。

在這種情況下,他若選擇歸隱田園,該怎麼保護歌雅?

況且母後還在宮中,要是他不回宮,母後沒了他,怕是會成為眾矢之的……忖著,他微惱地皺起眉。

「爺的意思是,七皇子做了什麼?」旭拔推測著他的心思。

他未正面回答,只道︰「我累了,先去歇息了。」

衛凡一听便知道他陷入天人交戰,猶豫著要不要回宮,他也不催促,就等著他自己想出答案。

巳九蓮一進房便見梁歌雅抱著衛玲瓏,倚著床柱而睡。

他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良久,如果他們的孩子尚在,歌雅必如眼前疼寵玲瓏這般的疼寵。如果他夠本事,就該連夜帶著她離開,盡避歌雅心有不舍,但他知道她一定願意隨他同行。

但巳太一的逼迫和狠子野心,教他實在無法放心。失去太子身分的他,想靠一己之力保護她和母後,是絕無可能的。

問題是,他答應歌雅,和她做對尋常夫妻的……他到底該怎麼辦?

坐在床畔,輕撫著她的頰,他淺淺啥笑。

他從不是個有所牽掛的人,在他心里,沒什麼比在宮中活下去還要重要,然而歌雅卻讓他發現,他的目光有多狹隘,久而久之,就連心也變得狹小,疑心看待他人,審度他人心思。

如今在這座映春城里,他無須揣捌他人想法,可以活得輕松自在,如果可以,他也想就這樣和她待在這里。

「你來啦。」煩上的輕撫教她微張眼。

「吵醒你了。」

「沒有,我本來就在等你,是被玲瓏折騰得累了才睡著了。」她將小丫頭輕柔地擱在床上,輕撫自己的胸口。

「被她壓得有點疼呢。」

「我瞧瞧。」他很自然地往她胸口招呼過去。

「喂!」她嬌呼,護著自己的胸口。

他啥著笑,干脆往她胸口一靠。

「……你是娃兒呀?」

「我還是娃兒的時候,也沒跟人撒嬌過,你就讓我感受一下撒嬌的滋味嘛。」他不帶地輕擁,只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一些力量、一些安撫,好讓他可以做出正確的選擇。

「你很不安?」她問,輕撫著他的發。

「……是怕。」

她微揚笑瞅著他。

「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

「以往沒怕過,可現在怕得緊。」以往光是為了活下去,就讓他彈思極慮,根本沒時間害怕,但眼前身上背負的,是她和母後的安危,他無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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