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臉上的疤,一點也不丑耶!」
猛地,殺人的目光射向她,憤怒鐵青的臉,足以讓人膽寒得牙齒打顫。
聰明的人不會虎口拔牙,但更聰明的她知道這只老虎絕對不會傷她,她蘇容兒天生有個優點,就是一旦相準了對方好欺負,就會好好地「善待」他。
「我真的覺得你的疤很好看啊!」她猜得沒錯,他果然很介意自己臉上的疤,而且介意到要把人吞吃入月復。
面對他的青面獠牙,她回報的,是一臉的天真無邪外加可憐無辜。
他的牙齒磨得吱吱響,拳頭也握得嘎嘎叫,太陽穴爆起好幾條青筋。
從沒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這道疤,沒人敢!
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人家說的是實話,若有一分是假,教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她表情委屈地望著他,他瞪人的眼仿佛要噴出火來了,但她還是沒退讓。
她明白他在意那道疤,但更想讓他了解,她一點也不介意。
師父常說,看人要看心,她可不會以貌取人喔!
段御石的確很生氣,怒瞪她好一會兒後,他憤然轉身,繼續往前行。
蘇容兒吐吐舌,幸好知道他雖易怒,但不是狠心人,與他相處越久,就越發現這人在冷漠的外表下,其實有一顆溫柔體貼的心。
她又不怕死地開始糾正他的觀念。
「男人身上有疤很正常啊,我看過缺耳、斷鼻或瞎一只眼的,比你丑幾百倍的都有,但你很好看,臉上的疤反而讓你看起來更威武迫人呢!」
凶悍的目光又殺將過來。
「啊,你臉上有灰塵。」
皓白的小手,很順手地幫他拂去臉上的灰。
段御石僵住,瞬間成了一塊石頭,除了瞠目瞪她,還是瞪她。
「好,干淨了。」
她揚起燦爛的笑容,仿佛為他服務是一件愉快的事。
他表情僵硬,因為從沒有一個女人像她如此大膽,敢伸手踫他的臉。
他轉開臉,決定快快把她送回去,一入虎城就立刻回軍營,他可沒空陪這個女人游山玩水。
但有人偏偏不想這麼快跟他分開。
「段大哥。」
前頭的人沒回應。
「段大哥。」
還是不搭理。
好啊,故意漠視她,沒關系。
念頭一起,她索性站起來,對準目標,然後飛撲上去,抱緊。
「妳干什麼!」他臉色又繃緊了,瞪著肩膀上那只難纏的母猴兒。
她惡人先告狀。
「因為你不理我啊!」
「有話直接說就好了,妳……放開!」
她才不放呢,因為她發現,騎馬雖舒適,但騎人更過癮哩。
「人家有話跟你說啦!」
他目光像要吃人,忍無可忍地說︰「妳難道一點都不懂得女人的矜持?請姑娘自重!」
那如蘭的氣息,柔軟的身子,以及圈住他頸項的一雙藕臂,在在提醒他她是個女人,軟玉溫香的誘惑,輕易地縛住他。
反正猛虎只會張嘴吼一吼,根本不敢咬她,她樂得繼續耍賴。
「人家想那個啦!」
「哪個?」他口氣很橫。
「就是那個嘛!」
他眉間的折痕更深,命令。「說清楚!」
她嘟嘟嘴,一臉嗔怪他的表情。「人有三急,人家是女孩子,怎麼好意思說那麼清楚……」
段御石僵住,終于明白她要干什麼了,緊抿的薄唇像閉得死緊的蚌殼,喉嚨就像卡了東西一樣,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罵人。
「瞧,人家也有矜持的一面,沒有直接說尿急——」
「住嘴!」
在短短一天當中,他最自傲的冷靜自持,已不知被她破壞多少回了。
「凶什麼嘛,,你不曉得你凶起來很可怕耶,一不小心就會把人嚇得屁滾尿流——」話講到一半,她突然倒抽口氣,小嘴兒閉得死緊,臉兒紅通通,看起來好像快憋不住的痛苦樣。
段御石神色瞬變,不再跟她辯,大步往樹林里走去,找到一棵枝葉濃密的大樹,後頭十分隱密,剛好適合「方便」。
「快去!」他命令。
她一跳下來,他立刻轉身背對她。
穿著繡鞋兒的小腳兒才要往前踏,突然想到什麼,又轉過來小聲地問。
「你不會偷看吧?」
崩的一聲,他听到自己心中拉緊的那根弦,應聲而斷。
「我數到十,如果妳沒解決完,我立刻走人。」森冷的語氣如臘月寒冬。
「好嘛好嘛,我這就解決。」她急急跑到樹干後,而他,真的開始數了。
「一!」
「哎呀,別數呀!」
「二!」
「這樣很緊張耶!」
「三!」
「別催呀,我已經月兌褲子了。」
「……四!」
「哇~~這兒風好冷,害人家涼涼的~~」
他手臂一繃,泄漏他的僵硬。
「五!」
這次,後頭終于沒聲音了,威脅總算發揮了效用,讓她乖乖閉上嘴。
當他數到第十,後頭無聲無息,時間夠充分了,她八成又在玩什麼把戲,他立即貫徹自己說到做到的話,邁開步伐離開,不料,後頭突然響起她的尖叫聲。
斑大的身軀立刻飛身而至,眨眼間已來到她身旁,赫見樹梢有條青竹絲,青色的蛇身纏在樹枝上,吐著蛇信,正要攻擊她。
段御石一手攬她入懷,同時劈出一掌。
蘇容兒緊緊依偎在他懷里,心有余悸地瞪著地上斷成兩截的蛇身,還在掙扎蠕動著。
這不是鬧著玩的,她真的嚇到了,因為在所有動物里,她最怕的就是蛇了。
懷里的嬌人兒微微抖著,小手將他抱得死緊,一雙美眸布滿驚惶。
他將那蒼白的容顏看入眼底,為了預防再有其他危險的蛇蟲,索性一把抱起她走出林地,回到馬兒旁,一語不發抱著她上馬,兩人共乘一騎,讓她慢慢平靜下來。
小家伙受驚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愛,讓他先前對她的怒氣全消失了。
雖受了驚,但她很快恢復鎮定,偷偷享受著他難得的溫柔,臉輕輕貼在他懷里,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甜甜的淺笑。
為了與他多些相處的機會,她說自己住在虎城,因為出來玩耍不小心迷路才掉進溪里,這麼一來,至少在進城的這段路上,她可以跟著他,其他的,就等到了城里再仿打算。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尚未進城,就得被迫和他提早分開,因為一名自稱是她老娘的女人出現了。
「女兒啊,娘總算找到妳了。」
一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出現在前頭的山路上,一邊氣喘吁吁地朝他們跑來,一邊叫著她,布滿皺紋的老臉上,是一片喜極而泣。
蘇容兒瞪傻了眼,看著老婦人一把鼻涕又一把眼淚的唱著。
「妳跑去哪了?失蹤了兩天,可知娘有多擔心妳呀!娘吃不下又睡不著,都快哭瞎了我這雙老眼。」
娘?不會吧,這女人居然說是她娘?
「妳兩天不見人影,把娘急死了,還有請問這位壯士是……」老婦人 哩啪啦地說了一大堆,也不忘好奇地打量段御石。
段御石看蘇容兒沒有反駁什麼,信以為真,低沉的開口︰「妳女兒在林子里迷了路,掉到溪里。」
「什麼!」老婦一臉驚訝,忙問︰「有沒有受傷啊?女兒!」
蘇容兒簡直哭笑不得,但在段御石偏頭看過來時,忙裝出一副淚水即將潰堤的表情,配合演出。
「幸虧這位壯士救了女兒一命,否則女兒魂已歸西,不能在娘膝前盡孝了。」
「謝謝這位壯士,老婦真不知該如何感激你!」說完就要行大禮叩拜。
段御石及時伸手阻止正要跪下磕頭的老婦人。
「不必道謝,段某另有要事,就送姑娘到此,請二位保重。」
既然有人來接,那他也樂得甩掉這個麻煩。他淡淡地拒絕老婦人的感激,轉身握住蘇容兒的腰,輕易地將她抱下馬,而後跳上坐騎,向兩人微微點頭,馬蹄一蹬,如風一般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