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金不換 第24頁

頃刻間,整個地道淹成一條河道,所有火把都已熄滅,黑暗中傳來驚恐的叫喊聲、咒罵聲,幾名不諳水性的人在水里痛苦的掙扎著、呼救著,卻無人伸出援手,因為此時人人自顧不暇。

路祈從她身後托起她,神色溫柔的輕吻了下她的發絲,逆著水流,往前方游去。

水流太急,藕蟀吟被嗆了好幾口水,四肢緊繃而僵硬,她驚慌的想回頭緊緊攀住路祈,但他的雙手撐在她腋下,讓她無法回頭。

路祈一直在她耳邊提醒,「嵐吟,放松身子,不要怕,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相信我。」他帶著她漂浮在水面上,雙腳用力的踢著水,一路帶著她往前游,幸好灌進地道的水並未淹沒整個地道,上面還留有一小截空間,所以還有空氣可以呼吸。

發現身子漂浮在水上,並未沉進水中,還有耳畔不時傳來他的安撫聲,藕蟀吟心頭的驚惶慢慢消退,僵硬的身子也跟著放柔。

眼前一片黑暗,她看不見他,也無法回頭,但她感覺到他就在她的身後,雙手牢牢的托著她的身子,帶著她沉穩的往前游。

不知泅游了多久,當她發現前方有亮光時,驚喜的道︰「路祈哥哥,那里一定就是出口了。」

「嗯。」他輕應一聲,加快速度帶著她游出地道。

然而出來之後,眼前竟是一望無垠的大海,他回頭望向剛才出來的地方,那附近全是嶙峋的礁石和懸崖峭壁,沒有可以暫時歇腳之處。

他眉峰緊蹙。怎麼辦?他的力氣已經快用盡了。

「這里是大海?!」藕蟀吟有些意外的望著面前的湛藍大海,此刻是清晨時分,朝陽緩緩從東邊的海面升起。

晨曦映照在海面上一片金光粼粼,美得令她眯起了眼。

但路祈卻無心欣賞眼前的美景,極目梭巡著附近可有經過的船只。

猛然間瞥見不遠處有道帆影,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帶她游過去。

游到船邊,正在捕魚的幾名漁夫發現他們,連忙將他們救上船。

獲救後,路祈渾身濕漉漉的跪坐在船邊,緩緩漾開笑顏,注視著妻子,道︰「我把你平安帶出來了。」他沒有食言,他做到了。

「辛苦路祈哥哥了。」她同樣全身濕淋淋的,發上的水滴不停沿著面頰淌落。

他突然傾身抱住她,低聲在她耳邊問︰「嵐吟,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

說完最後一個字,他雙手虛軟的垂下,放開了她,整個人倒向地上。

藕蟀吟震愕的瞠大眼,直到這時,她才發現一塊尖銳的石頭直直插入他的後背。

「路祈哥哥……」她顫抖的伸出手。

一名漁夫見狀趕忙出聲阻止她,「不要把石頭拔出來,那樣做他的血會狂噴出來的。」他接著叫道︰「快開船,帶他們回去找錢大夫!」

藕蟀吟驚駭的縮回手,看著昏迷下醒、面無血色的路祈,她眼里的淚一顆顆崩落。

一定是山壁崩坍時他撲向她受的傷,他為什麼不告訴她?!還一路拚命的帶著她游出來!

她輕輕捧著他的臉,低泣著出聲,「路祈哥哥,我們重新開始,我答應你,我們重新開始……」看著深深嵌進他背上的那塊尖銳石頭,她的心絞痛得幾乎要喘不過氣。

失去孩子的心痛和怨懟都已不再重要。

這一刻,她只希望他能安好無恙,只要他沒事,那些令她心碎的往事她願意全都一筆勾銷,沒有任何事比他能活著更重要。

淚水抑制不住的一滴一滴淌落在他蒼白的臉上,她不舍的舉袖輕拭著,「路祈哥哥,你听見沒有,我答應了,我們重新開始,我們重新開始……」

***

將遺體下葬後,趙寅臉上流露出一抹凝重。

這回一起進入秘窟的衛林軍折損了五名,他們全是淹死在地道里,最後被泡得腫脹的尸體隨著退潮一起被海水帶出來。

由于地道出口就位于海邊,因此漲潮時涌進的海水把地道給淹沒了,他們僥幸游了出來之後,被附近正在捕魚的漁夫救了,這才逃過一劫。

歐烈的屬下識水性的較多,所以僅折損了三名。

不過他臉上的神情卻與趙寅一樣沉重,因為此行他帶去的侍衛全是跟隨他多年的心月復,是以他的不舍,猶勝于趙寅。

一旁的歐菲又氣又難過的道︰「王兄,我們費盡辛苦才找到秘窟,結果什麼也沒有得到,還死了這麼多人,什麼羽衣的傳說,壓根就是騙人的!」

趙寅不認同她的話,「當初那兩條岔路石壁上的字就已在警告我們別擅闖,是我們執意要進入,才造成這一切。」

沉默片刻,歐烈徐徐頷首,「沒錯,是我們的執著害死這些人。」

明白他們說的沒錯,歐菲靜默了下,須臾,不解的問︰「可是我不懂,為什麼最後羽衣會散落開來化成裔粉?」

「也許是因為我們只是凡人,不該妄想得到這樣的神物。」歐烈再看一眼屬下們的長眠之地,旋身往回走。

回程的路上,歐菲氣悶的撇嘴,「我看這一次最高興的只有路祈,嵐吟姊原諒他了。」

「也許羽衣真的有神力,當時是殿下拿到了那件羽衣。」趙寅忽然若有所思的道。

「可是羽衣不是馬上就碎裂了?」歐菲不以為然的說。

「至少羽衣曾在他手上停留過,若說殿下那時有什麼心願,我想應是希望能與夫人和好如初吧。也許羽衣的神力就應驗在他的身上,所以才讓他受了傷,令他與夫人有機會重修舊好。」

想到辛苦跑了這一趟,卻便宜了路祈,歐菲很氣惱,不過想起對方受了傷還一路將嵐吟姊救了出來,不禁也覺得無法再責怪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望向兄長,「對了,王兄,那時在秘窟里,陛下究竟對你說了什麼,讓你听了之後甘願放棄羽衣?」

趙寅也很想知道此事,好奇的看向他。

「你應該親耳听到我在陛下面前立下毒誓,絕不會泄漏陛下所說的話。」歐烈冷峻的面容上沒有什麼表情。

「王兄,一點都不能透露嗎?」

「不能。」

「王爺,陛下想得到羽衣,真的是攸關楚澐國的將來嗎?」趙寅問。雖然身為衛林軍統領,他也不知陛下想得到羽衣的真正原因。

略一沉吟,歐烈點頭,「算是吧。」若是皇上一直無法擁有皇嗣,將來的確會對楚澐國皇位的傳承造成莫大的影響。

不久,他們回到位于海畔的小漁村,這里正是先前救起藕蟀吟與路祈的那個小漁村,它的位置就在鳴鶴山附近,而那條地道的出口正通向附近的一處礁岩,一早出海捕魚的村民才會恰好救回漂浮在海面上的他們。

三人在村口分開,趙寅去看在此行中受了傷的皇上,而歐氏兄妹則去探望藕蟀吟與路祈。

由于路祈受傷頗重,仍無法下床,他們進屋時,他坐在床榻上,正由藕蟀吟喂他服藥。

她每喂他一口藥湯,他就面帶笑容的吞下,仿佛嘴里喝下的不是苦澀得難以入喉的藥汁,而是甜得滑口的蜜汁。

他那種心滿意足的笑容令歐菲看得有些刺眼。她曾經想過,若是王兄對嵐吟姊有意,那麼她也很樂意嵐吟姊成為她的大嫂,可是如今嵐吟姊與路祈和好,王兄不是那種會橫刀奪愛之人,與她自然是不可能了。

歐菲不由得有些悻悻的開口,「路祈,這回嵐吟姊原諒你了,不回若是你再敢辜負她,我饒不了你。」

路祈抬眸看向她,清俊的臉上一派溫和,沒有一絲不悅,「歐菲郡王,我不需要向你承諾什麼,因為我該承諾的人是嵐吟而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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