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凱森用完餐,走出辦公室到茶水間倒茶,听見一牆之隔的秘書室傳來陣陣笑鬧聲,他就站在茶水室里喝水,順便听听那些女人是什麼事那麼樂?
「我爸說能吃就是福,我從來都不想節食,除非是我太窮了,連吃飯的摳摳都沒有才會少吃,像我媽的身材就圓滾滾的,我爸給她取了別名叫福神。」
麥琪兒的聲音挺大的,引來一陣笑浪。
「福神不是日本才有的嗎?」恩達好奇地問著。
「誰說的,我媽是台灣土產的福神啊!她就是我家面店的活招牌,看了她誰都想多吃一碗!」麥琪兒語氣里流露著對家人的想念。
「哈哈哈……」秘書們笑得開心。
麥琪兒也笑著,笑聲特別大,特別爽朗。
墨凱森不由得也笑了,那小妹說話時三不五時就提到她的家人,可見她一個人只身在國外有多想家。
他倒是可以讓她有回家的機會,他妹子墨采玲就要和邢亨結婚,下星期他得回台灣一趟,要是她想回去,可以用出差為由和他隨行。找個時間他會跟她提這好康的事,慢慢地跟她培養友誼,讓她認識真正的他……她應該不會拒絕吧!
「我出去倒杯水……」他听見她在嚷著,不出三十秒,他見到她的人。
麥琪兒嘴里嚼著漢堡,笑臉盈盈,拿著水杯進茶水間就遇到不想見的人,想溜掉,他已經看到她了。
「你遇見上司怎麼沒有打聲招呼?」墨凱森愛笑不笑地問她。
「你呷飽未?」她收起笑,用台語含糊地問,裝作輕松地走進去拿茶杯在飲水機下接水。
「你台語也通?」墨凱森輕易地察覺她跟他說話總是很拗,不像她和秘書們那麼自在,他能明了是為什麼,他們之間的恩怨太多了,想得到她的心,恐怕不是短時間內辦得到的。
「你不會說對嗎?」麥琪兒乘機取笑他一下。
「你奈哉?」他就用台語回答她。
她踢到鐵板了。
「語言不過是溝通的工具,多會一種語言可以和更多的人溝通。」他說。
她聳肩,反削他說︰「有的人就會光說不練。」
「你不知道一句名言嗎?」他啜口茶,逗她。
「什麼?」他沒說她怎知?名言一大堆。
「老板永遠是對的。」他不過是一句玩笑。
她一顆心很受傷,感到悲哀,他為什麼就不能給她一丁點溫暖,總拿頂頭上司的頭餃來壓她,說話傷她?
他扔她的眼鏡,搶她的鬧鐘,恣意火熱又放肆的親吻……要他跟她道歉,開口承認他有錯,是永不可能的。他們的關系永遠不對等,她在他眼里永遠是個微不足道的人!她郁卒地對他做了鬼臉,端著水杯走了,打算離他遠一點,至少不讓他再來傷她。
墨凱森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他干麼老是喜歡尋她開心而招惹她生氣?
她很壓抑,他了,否則昨天她就不會抓著他的手猛啃!
要她來愛上他,恐怕是個難以突破的難題。
他要怎麼做才好?
他一定得想辦法改善她對他的不滿,一定要!
第五章
月夜,麥琪兒從川菜館打工回到住處,工作了一整天,人有些累了。
她洗好澡,換了睡衣,呈大字形仰躺在床上,心里好想念台灣的家人,阿爸阿母不知身體好不好,兩個姊姊有沒有和男朋友吵架?
每次工作完,她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總掛念著家人,尤其是在孤單的夜里,特別容易想起他們。
她好想打電話回家,可是阿母有規定她──
「你一個月最多只能打一通,越洋電話費太貴了,講兩、三句話幾百元就花掉了,不如拿那些時間去溫書,我將來全都指望你了,我才不要守著牛肉面店過一輩子,我等你掙大錢,好享清福,你得爭氣點,我們家就全靠你了……」
阿母等著她掙大錢,可以揚眉吐氣,要是她向阿母吐苦水,說她在這里打工當小妹有多辛苦,一個人有多孤獨想家,一定會先被吐槽一番!
她不能隨便就打電話回去,背著光宗耀祖的包袱出國念書,壓力好大、好大啊!
「唉!」她嘆了口氣,睡不著,下床走到露台,紐約的天空灰灰的,看不到半顆星星,此刻的台北已天亮了,夏天的台北天氣悶熱,盆地的地形熱空氣不容易消散……她好懷念台北。
「唉……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催……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她像個懷念家鄉的老太婆似的又嘆氣,挨著牆角坐了下來,心情很悶,眼眶泛淚,很想痛快地哭一場,她至少還得要苦撐一年才能畢業,也就是短期間都不能回家,不能見到她心心念念的家人,嗚……
墨凱森半躺在床上看書,依稀听見隔壁的小妹在吟詩,她聲音低低的,乍听是從露台上傳來的。
都快十二點了,她不去睡還在那里吟詩作對,這麼有閑情逸致嗎?
他擱下手邊的書,走到露台去瞧瞧,卻不見她的人影。
「唉……」一聲幽怨的嘆息從幽暗的角落飄來。
他移動腳步,往露台邊緣走去,探頭往她的露台上望,發現她坐在牆邊,下巴抵在膝上,長發恣意披瀉,一副落寞的模樣。
他第一個想法是,她可能是在川菜館打工遇上刁鑽的奧客!要是那樣的話,他會力挺她,替她出頭擺平。
「你躲在那里做什麼?」他要問個明白才行。
麥琪兒按著胸口,他突然出聲,害她嚇到,心驚跳了下,趕緊低頭抹去淚,鼻音很重地說︰「我……沒有躲啊!我一直坐在這里看書。」
「騙誰?沒開燈看什麼書?」墨凱森戳破她的謊言。
她心底哀叫!她確實說了個蹩腳的謊。
「你在哭什麼,誰欺侮你了?」他關切地問。
「沒有……」她愛面子不承認,希望他快點閃進屋里別來吵她,她現在不想跟人說話。
她得一個人安靜地排遣心里的苦悶,消化掉陰暗的情緒,明天上班她又可以是一尾活龍。
「要是你在川菜館遇到不肖的客人找你麻煩,可以來告訴我,我可以幫忙。」他會揍得對方滿地找牙。
啊~~她仰起臉望向他,室內透出來的昏黃燈光下,他的表情居然是義憤填膺,一副要替她打抱不平的英雄氣概。
她太意外了,他這惡鄰上司不是良心長毛,不把她當回事,怎麼會想幫她?
他突然這麼好,不會是有什麼陰謀正在暗中進行吧?
在這月黑風高的夜,他說不定早就盤算好要怎麼「吃」了她,以他的身手,要跨過緊鄰的露台是輕而易舉的事……
「沒有……沒有,不會有那種客人,那里……很單純的。」她連忙否認,順便說說他。「嚴格說起來,真的有不肖之客的話,那就只有你而已,你和朋友妻公開出雙入對的……」她指責他對朋友不忠的行為。
「那有礙到你嗎?」墨凱森抓到她的語病。
麥琪兒小嘴微張,這才發現自己說溜了什麼。「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是嗎?那不會是造成你那天不舒服離開的原因吧?」他拋給她一個假設性的問題。
「當然不是……不是啦!」她站起身來,猛搖雙手,說什麼也要隱瞞自己內心真實的感受,她不能讓他知道,她心里有他,他會嘲笑她不自量力,憑她也想愛他,她受不了自己成為他的笑柄。
「那就好。」他一派自若,也把自己隱藏得很好,但心里卻是黯然失望了,她急著撇清,表示她對他毫不動念!
她安下心,他總算相信了。「我進去了。」還是快溜了好,以免他東問西問,她又會說漏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