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財兩得 第19頁

「史伯伯?!」傅熙棠重復一遍,不可置信、非常生氣。

史伯伯?史伯伯?!他有這麼老,老到被人家誤會成史蔚晴的父親嗎?是他操勞過度衰老得早,還是這個看來一臉呆相的家伙眼楮壞掉?

「蔚……蔚晴,妳……可不可以向妳父親解釋一下,不論我做了什麼惹毛他,我都不……是故意的?」為什麼有禮問候長輩反而會被刑求?他做錯什麼了?徐耀祖一臉無辜相地討饒,嘴角痛得一抽一抽的。

「那個……耀祖,他不是我爸。」史蔚晴在一旁虛弱地說明︰「我為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傅熙棠先生,我的債權人兼恩公。這位則是徐耀祖,我的新同班同學,知道我學費繳不出來,好心要陪我去找打工。呃……傅先生,你可以把你的手放開了嗎?」徐耀祖好象快被捏死了。

暗熙棠狠瞪一眼邊流冷汗、邊擠出誠懇笑容的徐耀祖,這才松手。

好不容易重獲自由,徐耀祖趕緊後退三步,躲到史蔚晴身後,一面用力搓搓腫痛的右手,一面秉持他禮貌乖巧的優點繼續解釋︰「傅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認成蔚晴的父親的!你其實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因為你看起來一點也不老嘛!我只是看到你跟蔚晴講話的樣子、還有剛剛在教室里面,我只要一跟蔚晴講話,你就瞪我,我才以為你把我當成搭訕女兒的登徒子,以為你是……史伯伯……」隨著傅熙棠的眼光愈來愈嚴峻,他話愈說愈小聲。

「夠了!」傅熙棠拒絕繼續與這個嚴重月兌線的青年交談。他轉頭向史蔚晴道︰「不要再去找其它工作了,妳想累死自己?還是想學期末被當一的課?」

史蔚晴咬咬下唇,躲過他的目光。「這是我自己的問題。」

暗熙棠差點沒氣到咳血。她自己的問題?!這種回答會不會太忘恩負義了點?

「喂,史蔚晴,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好了……」徐耀祖戳戳史蔚晴手臂,身體盡量遠離暴風圈。別人吵架,他干嘛在這里礙事?還是早閃早安全。

「可是工作……」史蔚晴話才到嘴邊,馬上就被傅熙棠猙獰的臉色嚇得吞回去。

「改天聊、改天聊。再見!」徐耀祖縮著脖子、按住受創的右手,飛奔而去。

一直在旁邊看得霧煞煞的教務長此時終于回神,雖然完全弄不清狀況,但還是維持他彬彬有禮的態度。

「董事,那社會科學院那里要不要過去──我看改天好了。」一見傅熙棠又冷峻起來的表情,他當下修正發言。「欸,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辦公室去了。別忘了代我向您父親問安……」話說完趕快跑走。

現場剩下一個滿臉寒霜的男人與一個敢怒不敢言的女人,無聲地用眼神向對方示威。

最後還是傅熙棠先開口︰「妳中午吃了沒?」

「才剛下課,哪有可能吃過了?我又不是牛,可以反芻早餐。」史蔚晴沒好氣地說。

暗熙棠聞言,立即轉身,邁步前沒忘記要將她一並帶走。

「干嘛啦──我要生氣了!」又來了!又來了!每次都突然拖著她跑,當她是沒自主能力的布女圭女圭啊?

「吃飯。」他答得簡短,腳步可沒放慢。

「真的嗎?!」她目光霎時射出金光千條。「那我們要吃什麼……唔!」差點又中計!「等、等一下,我沒說要跟你去吃!」不可以老是這麼好說話,做人也是要有點尊嚴的。

暗熙棠止住步子,偏過臉斜睇著她。「我打算去吃港式飲茶,國賓最有名的菜就是菠蘿蝦球、蜜汁叉燒、蟹黃燒賣、芋香椰女乃西米露……」他說到一半,突然笑了。

「笑啥?」她覺得莫名其妙。

「笑妳嘴邊流下來的那滴口水。」如果她有尾巴,現在恐怕已經搖到抽筋。「何必跟自己的胃作對?」

「我……」史蔚晴面臨尊嚴與食欲的沖突。天人交戰啊……

幸好傅熙棠沒繼續刁難她的意思,轉身就繼續走,自然也沒松開抓著她掌心的大手。她也樂得裝傻,繼續跟在他身邊。

「為什麼你看見我,每次都問我要不要吃飯?」她想起什麼似的發問。

「因為,」傅熙棠替她打開車門,將她乖乖按在座位上、扣好安全帶。「只要我說要帶妳去吃東西,妳從沒拒絕過。」要讓她開心其實很簡單,只要填滿她的肚子,她自然就會乖巧又溫馴。

「……」史蔚晴開始垂頭反省自己太沒原則的胃袋。

暗熙棠上車,控制方向盤,將車身緩緩駛離停車場。光邑學園校區位于半山腰,出了校門還要走一小段緩坡山路,沒多久,他們就加入了市區壅塞的車潮中。

史蔚晴雙手交握,有些忸怩地正視前方,不敢偷覷傅熙棠一眼。

「我小時候一直很孤獨。」他突然開口。

史蔚晴訝然地注視他,沒想到他會跟她說這些。

「我是獨子,媽媽很早就過世了。父親呢,妳也知道,泰半時間都在國外處理公司的事務。他教育我的態度很嚴謹,即使他無暇親自監督,卻請來眾多老師訓練我。我的時間從小就被分割成一塊一塊,七點到九點是英文口訓,九點到十一點是邏輯推理,這一類的。」他笑道。

「父親很重視我的思考能力,對于我一直孤身在台灣長大這點,他覺得很滿意。他認為一個真正的領導者必須不受情感牽絆,隨時都以理智判斷、行事,才能成就豐功偉業。那時我可以三天不說話,只在上課時回答必要的問題。」

「天啊!」好扭曲的童年,難怪他的個性這麼病態……呃,封閉。

「直到我高中一年級,湘勻的父母空難過世之後,父親成為她的監護人,將她送來與我一起生活,才總算有人陪我一起吃飯、上學。湘勻的體質差,經常生病、發燒,于是我開始學習照顧人。」想起遙遠的回憶,傅熙棠的眼中漾滿笑意,連五官也柔和起來。

「湘勻那時年紀好小,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偏偏身邊又拖著一只小狽,是她在路上撿來就不肯放了的。那條狗長得並不好看,幾次父親回來,嫌雜種狗丑,說要給湘勻買一條有血統證明的,好說歹說她就是不願意。她天天抱牠、喂牠、陪牠玩,那條狗雖然不聰明,但是個性很活潑,一看見人就沖上去,狂舌忝一通,連對從來沒抱過牠的我也一樣熱情。後來,每次湘勻生病,就換成我負責替牠洗澡、剪指甲;每天放學回家,我也會先去狗屋看看牠。」

「後來呢?」史蔚晴听得出神。

「幾年後牠死了,湘勻哭得好慘。獸醫說,曾經流浪過的狗本來壽命就不長,幸好最後幾年,牠過得很幸福。我們將牠埋在花園里面,還要管家弄了塊石板紀念牠;後來湘勻還想養其它的狗,我卻興趣缺缺。」

「為什麼?」

「怕傷心吧。」傅熙棠在十字路口將車轉彎。「狗死掉那陣子,我連飯都吃不太下。」

「好感人喔……」史蔚晴听得熱淚盈眶。沒想到傅熙棠也有這麼溫情的一面,真是面惡心善、外冷內熱的人啊。

「我還記得。」傅熙棠微笑。「狗非常貪吃,可能是因為流浪時餓怕了,只要我們拿食物一靠過去,狗就高興得跟什麼似的。牠吃東西的樣子很專心、很拼命,好象碗里面的食物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東西一樣。」

史蔚晴忽然臉色大變。「喂,你講這個是在影射我嗎?」她愈听愈不對,他是不是拐著彎在笑她像狗一樣,把吃東西當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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