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才說完,門口突然起了一陣騷動,老太夫人好奇地轉頭一瞧,賈妝也跟著一起轉頭,誰知這一眼差點當場把兩位老人家給嚇傻了!
「那是誰啊?」有人這麼好奇地問。
「可能是舞台上的戲子吧!」
「舞台上的戲子?」
這答案未免也太荒謬了點,既然是個戲子,怎會出現在此?況且戲都已經開鑼了,難道那女人不用上台演戲嗎?
那女人若不是戲子又是誰?瞧她雲鬢高聳如小丘,單單那座小丘就妝點了五六枝簪子,小臉上的粉搽得比牆還厚,小小的櫻唇畫得好似血盆大口,這樣夸張的裝扮,除了戲子以外,還可能是誰?
眾人議論紛紛、交頭接耳,所有人都把看戲的正事給忘得一干二淨,心里都忙著忖度那女人的真正身份。
賈寶玉眼力好,多看幾眼之後終于認出……「是探春妹子,她是探春妹子!」
這答案一喊出口,老太爺臉色難看的程度自是不在話下,老爺、夫人更是羞窘得不敢見人服不得能尋個洞隱藏起來,就怕被四周的朋友追問︰探春是誰?
老太夫人經過初時的怔愕之後,突然大笑出聲,「哈哈哈!」她老人家笑得樂不可支,那開懷的笑聲就像會傳染一般,一個傳過一個,霎時所有在場之人全都笑得東倒西歪,有人甚至夸張地笑得喘不過氣來,一聲接著一聲哎喲拼命地喊著。
呃……在此要說明的一點是,戲台上正在上演的戲曲可是出引人掉淚的悲劇呢!怎戲台下看戲的觀眾會笑成一團呢?這……這是怎麼回事?
武探春根本不管周遭的人怎麼笑她,她小姐依舊走得昂首闊步,一臉坦然。
反觀跟在她身旁的妙元與妙芳兩位歹命的婢女,一顆頭垂得都快貼在自己胸前了,臉上的熱度幾乎可以蒸熟一顆蛋。
沒臉見人,真的是沒臉見人了!苞在這樣的主子身旁,她們這輩子是注定永遠也抬不起頭來做人了!
對武探春的裝扮,有人存著看戲的心情,有人當成笑話在看,也有人不屑地脾月兌著她;反正人生百態,每人各有各的心態,誰也勉強不了誰。
可其中偏偏就有位反應跟大伙兒截然不同的人,他是以賈寶玉朋友的身份進人賈府的男子,姓諸葛,名叫遠樵。
第二章
諸葛遠樵不同于一般人的大笑出聲,他只是安靜地保持沉默,以一雙精銳犀利的眸子直盯著那位有趣的姑娘。
看她絲毫不在意自己成為眾人的笑柄,看她走得昂首闊步、一臉坦然,再將她與她身旁的兩位婢女相比,她更是顯得出色幾分。
別人會怎麼看她,武探春心里有數,更知曉自己這身裝扮,定會引起老太爺以及老爺的不悅。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無絲毫的不自在,相反地還惡心地把這當成一場游戲,玩得來的,她歡迎他一起加人;若玩不來就請滾遠一點,少來招惹她。
大搖大擺地進場,跟著她更是落落大方地走向老女乃女乃面前,盈盈地向老人家作了個揖,恭謹地開口︰「老女乃女乃,我來遲了,真是抱歉。」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賈老夫人慈祥地扶起這喜歡作怪的女孩,低聲地在她耳邊交代︰「你忘了跟爺爺請安啦,丫頭。」
「喔!」賈老太爺不喜歡她,武探春同樣也討厭他,她水眸一膘,清楚地看出他臉上的怒火,吐了吐舌,才听話地向他老人家福了福身,假溫順、裝恭敬地開口說︰「爺爺您好。」
「哼!」一聲冷嗤,賈老太爺根本就懶得理會這行徑怪異的女子,更搞不懂她到底是用了什麼迷藥給自己的夫人吃,竟讓她對她百般容忍不說,還處處維護她的不是。
今日若非看在自己夫人的面子上,他早一句話將她趕出賈府大門,哪容得了她在此作怪,丟盡他賈家的臉。
武探春小嘴一噘,丟了個無奈的眼神給疼她的老女乃女乃之後,就自個兒安靜的找了個位置坐下,懶得再開口說些什麼;反正她今天會出現在此的主因就是為了看戲,任何事情也影響不到她看戲的心情。
只是……很奇怪的,她就是敏銳地感覺到一道特別不一樣的視線,正悄悄地注意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會是誰呢?
水眸一溜,哈,終于讓她給找著了!
瞧那男人就坐在寶哥哥身邊,想來該是他的朋友才是。
既是賈寶玉的朋友,又為何要拿那種眼神直瞅著她瞧?
簡直就是莫名其妙,怪人一個!
不想理會那種無聊男子,武探春于脆把精神專注于戲台上的節目,誰知那道視線依舊不肯放過她,也不知是在看她這身怪異的打扮,或是在偷窺她的內心世界。
討厭!不管他到底是在看什麼,武探春就是直覺的討厭那個不知名的男子;一時沖動,她干脆連戲也不看了,索性用一雙睜大的怒眸與他光明正大地對峙。
要瞪人、要比眼楮大,她武探春是絕不輸人的!
有膽就放馬過來。
諸葛遠樵清楚地看出那女人眼神中的挑釁意味,看她不避不閃的與自己正面對上,他心里對她的感覺更是佩服不已。
一般女子在他的緊盯下都會臉紅心跳地趕緊回避,只有這名叫探春的姑娘敢與他正面對視,單憑這點,這女人就足以讓他刮目相看。
還在看!可惡,他眼楮都不累、都不會感覺酸嗎?他來賈府到底是為了看戲,還是專程來找她麻煩的啊?
向來就沒啥耐性的武探春終于忍受不住,干脆舉起手來扳開自己的雙眼以及小嘴後頭一吐,調皮地扮了個特大號的鬼瞼賞給他,讓他看得怔忡,看得一臉傻樣,她才感覺平衡一點,也有了繼續看戲的好心情。
那個鬼臉,讓諸葛遠樵備感意外,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大家閨秀,竟會如此不顧形象地扮起鬼臉來嚇他一跳。
不可否認的是,那個女人確實把他給嚇傻了。
片刻之後,他一回過神,第一個反應就是放聲大笑,「哈哈哈!」邊笑,他還邊撫著自己的肚皮,一點也不在意自己也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兄台,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大笑不止?」坐在他身旁不明所以的賈寶玉,萬分擔心地問著,真搞不懂他這位知交好友,為何會突然大笑不停?
「沒、沒有什麼,只是……只是突然看到一只有趣的鬼而已,所以我才會忍不住……哈哈哈!」諸葛遠樵的聲音說大不大,說小倒也不小,很恰好地被坐在他四周的賓客全听了進去。
表?一听到這恐怖的字眼,所有人全都忙著左觀右瞧,就想看看那只有趣的鬼到底長得什麼模樣。
武探春听了,更是咬牙切齒。
可惡!他竟然把她形容成一只有趣的鬼,真是不給面子!
就算他當真要把她比喻成鬼,也該說她是只恐怖萬分的鬼才是,怎可把她說成有趣呢?真是個不懂禮貌的渾小子!
好!她決定了,決定要討厭那個男人到底,這輩子他最好別有把柄落在她手上,要不……哼哼!她會讓他見識見識她的恐怖,要他這輩子再也不敢用「有趣」這字眼來形容她武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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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筵席結束後,一些住得比較遠的賓客就被賈老爺留在府中暫住一宿,住得近的當然就趕著回自己家中與妻兒團聚。
武探春先過去陪老女乃女乃聊些體己話,逗她老人家開開心之後,也攜同妙元與妙芳兩位婢女,一起回到自己所住的舞春閣。
「如果不麻煩的話,可否請你們幫我準備一大桶熱水?我想在上床休息之前先沐浴包衣。」一臉的粉,讓武探春難受得要命,今天若不是為了嚇嚇大家,她才懶得在自己這張臉皮上涂抹一大堆的顏料,簡直就是折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