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想學著做賊啊!」反正他說什麼話,武探春都能找得到話堵他;他是不說不錯,越說越錯,怎麼說就怎麼錯。
矯枉過正的諸葛遠樵,這時才發覺e己還真是說錯了話,只能滿臉的尷尬,這下子他可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賈寶玉看朋友被自己的妹子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立刻挺身為他仗義執言︰「夠了吧!武探春,你若再不知收斂,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你這個妹子!」
不認就不認,誰稀罕你啊!武探春很有志氣地在心里回答,只是這志氣此時還不宜表露得太明顯,「是是是,我的好哥哥,妹妹已經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還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與我這沒見識又沒知識的蠢女人計較太多。」
安撫了賈寶玉的怒火後,她決定今天的試探到此為止,因此轉而巧笑倩兮地對諸葛遠樵道︰「人家說不打不相識,經這一吵,我跟諸葛公子的交情可謂更上一層樓了,有機會請到舞春閣一敘,我絕對竭誠歡迎你的拜訪,隨時恭候你的大駕啊!版辭。」
不想逼他過急,所以這一仗算武探春略敗一籌。
不過無妨,只要他人還留在賈府中,她就不怕沒機會討回這筆賬。武探春更自信這人絕對不會輕易離開賈府,至少在他的目的還未達成前,她相信就算真有人出面趕他,諸葛遠樵也不會走的。
目送武探春與兩位婢女離去的身影,賈寶玉是一臉的苦笑,諸葛遠樵則是沉思不語。
兩人相視一眼,雙雙搖頭。
「唉!我這妹子就是如此,還望兄台海涵。」
「無妨,其實探春姑娘會這麼做也是為了維護賈府的安全,這點在下能體諒她的用心良苦。」
瞧!人家表現得多大方,武探春啊武探春,你這咄咄逼人的氣勢,可就讓人不滿至極了。
不過,正所謂好人難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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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女人一路急急而行,武探春心里想的全是要怎麼逼諸葛遠樵露出馬腳的詭計,妙元與妙芳則是滿心的疑問。
向來就憋不住心事的妙芳,終于忍無可忍地決定開口問個清楚。「小姐,小姐!」她邊叫邊趕上武探春身旁,「小姐,你真能篤定昨晚闖人的夜賊就是那位諸葛公子嗎?」
「怎麼,你們姐妹二人不肯相信我說的話嗎?」妙元與妙芳算是賈府中最親近、了解她的人了,若是連她們都不肯信她,武探春可真要失望透頂了。「難道連你們也認為本小姐是那種會無憑無據就胡亂栽他人贓的小人嗎?」
「不!不是這樣的。」看小姐臉上那憤怒的表情,妙芳不由得害怕的猛搖手又搖頭,「只是那位諸葛公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壞人啊!所以我才會……」
「傻瓜!」武探春輕罵這天真的小女孩一句,順便曲指賞她一記爆栗,「你想壞人可能會在自己臉上寫著‘我是壞人’四個大字,向大伙兒宣告他就是壞人嗎?所以說越是不可能的人,嫌疑就越大,這道理你可得多學學才成。」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看似無害又善良的人,其心思更是詭譎難測,讓人防不勝防。
「小姐,你這話妙無可不同意了。」從頭到尾,妙元始終不肯相信那看起來文質彬彬、風度翩翩,長相又極為俊俏的諸葛公子,會是小姐口中所稱的夜賊。
所謂相由心生,一個心存歹念之人,怎可能長得如此人模人樣?想起諸葛遠樵那張俊臉,妙元還會不禁怦然心動。
「為什麼?」妙芳性子天真,不相信自己還情有可原,若連妙元也不相信自己,武探春可真的會當場發標,‘為什麼你不同意我的推論?」
「正如小姐所說,不可能之人嫌疑就越大,那為什麼小姐不懷疑府中的任何人,卻偏偏去懷疑那位諸葛公子?所以我猜想小姐這疑慮可能是先人為主的偏見,就因為昨天在戲棚下發生的那檔子事,小姐才會偏私地認定諸葛公子為夜賊。」
昨天武探春與諸葛遠樵的暗潮洶涌,妙元可是清楚地看在眼底,就因此她才會起了這樣的疑心,懷疑武探春是在找名目亂扣罪名,企圖誣害諸葛遠樵,存心給他難堪。
「你……」氣憤難平,當真是氣憤難平!武探春怎麼也沒想到妙元竟會把她的人品看得如此低劣,當真可恨可惱啊!
「哼!版訴你一個事實,昨晚本小姐還曾跟那名夜賊對打,若無十成十的把握,我根本懶得去找那位姓豬名哥的蠢蛋,懂了吧?」話落,武探春當場氣得拂袖而去,懶得再跟那有異性沒人性的笨女人打交道。
會的!她暗自在心底發誓,總有一天她會讓妙元看清楚那人的真面目,定要她啞口無言,定要她當面對她說聲抱歉,以報今日她不肯相信自己的屈辱。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人家對她三分好,她必回敬人家七分,這是武探春堅守不變的做人原則。
也就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忍氣吞聲,跟賈寶玉鞠躬認錯,跟諸葛遠樵虛偽應招,要不以她那橫沖直撞的脾氣,哪可能吞下方才那口怨氣。
這一切都是為了回報賈府收留她的恩惠,以及老女乃女乃對她的好。
「姐姐……」妙芳看小姐悻悻然離去,心里還真是不好受;可一邊是自己的親姐姐,一邊是疼她的主子,她實在不知該為哪邊才好。
「沒關系,你不必太過在意。」听小姐說曾跟那夜賊對招後,妙元心底也信了她幾分,只是……唉!少女情懷總難以割舍,她就是私心地想相信諸葛公子啊!
‘小姐的脾氣向來說來就來,說去就去,我相信待會兒她就會消氣,到時我再當面向她說聲抱歉好了。」不管如何,武探春總是自己的主子,今日不管真相如何,這句抱歉她總是要說的。
「真的喔,姐姐,你可別騙我才好。」听妙元肯跟小姐道歉,妙芳才真正松了口氣,要不夾在這兩人中間的她,可真難以做人啊!
「好啦!小姐都已經走遠了,我們還是趕緊跟上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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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武探春謝絕妙元與妙芳堅持要陪她睡的要求,趕緊打發她們離開之後,就急匆匆地換上早已準備好的衣服,趁夜偷偷往賈寶玉所住的院落潛行。
捉賊捉贓,捉奸在床,這道理她自是曉得。
為了逼出諸葛遠樵的真面目,她打算來個守株待兔,只要他敢行動,她就不怕沒有機會識破他的真面目。
所以就算明知危險,她還是不肯放棄,定要讓所有懷疑她的人相信自己的推論無誤。
夜深人靜,四處一片漆黑,夜晚的風顯得特別淒冷,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之後,武探春還是執著地不肯放棄。
她雙眼緊盯著那扇屬于諸葛遠樵所住的房門,靜候那扇門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眼看她等得都快睡著了,終于皇天不負苦心人,「晰呀」一聲,傳來門開啟的聲音,跟著探出身子的正是昨晚那名身著黑色勁裝的夜賊。
「哈哈!這下子可讓你無從抵賴了吧!諸葛遠樵。」不動聲色,武探春悄悄地踮起腳尖,偷偷跟在他身後,想瞧瞧他潛伏在賈府的真正目的何在。
一前一後,兩抹同樣是黑色的影子,無聲地走在無人的回廊上。
越走,武探春越覺得有些不對勁,心里的感覺也越是糟糕,好像前頭正埋伏著什麼致命的陷阱在等著她似的。
如果她夠聰明的話,應該選擇在此時抽身,莫再跟蹤下去才是,可固執的她就是不肯放棄這難得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