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光丫鬟 第2頁

正埋頭專心低笑的小丫頭,一听身旁有人說話的聲音,不由得抬頭往上一覷。

司馬佾不認得小丫頭,小丫頭同樣也不認得司馬家的少爺。

「大哥哥,你也因為想娘而睡不著是嗎?」天真憨傻的她,不懂得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的道理,傻氣的把自己的心境,套用在別人身上。

「你蹲在這里,是在想自己的娘親?」司馬佾簡直不懂這小女孩的心思,既然想念娘親,為何不哭反笑?

「是啊!」她才入司馬府沒多久的時間,根本無法適應府中生活。

白天還好,因為要學習的事情實在太多,讓她分不了心;可到了夜深人靜,她就無法克制自己思親的情緒,只得偷偷跑出來,躲在這里暗自「低笑」。

「你心里既想著你娘,怎會不難過得想哭呢?」還笑,這種思親的方式,還真是曠世絕響之一大奇事,司馬佾怎麼也無法理解。

「不能哭,冬兒絕對不能哭,因為冬兒已經答應了娘,從今以後絕對不哭,就算是為了想念娘,也不能哭的。」提到自己的娘,她不由得笑得更加起勁,就算心里再苦,她也不敢忘卻與娘親之間的協定。

好勉強的一張笑臉!司馬佾看這女娃雙眼中的神采,明明盛滿的是對母親思念之痛,卻為了守諾不得不強逼自己勉強傻笑。

這種笑,讓司馬佾見了更替她感到心酸,也替她感到驕傲。

想這女娃年紀尚小,就懂得一諾千金,還懂得勉強自己、壓抑自己,而他司馬佾還未離家就開始犯起思鄉病,睡不安枕、心不舒坦……兩人這一比較起來,他不禁感到靦腆、慚愧、更感己不如人。

「小妹妹,告訴大哥哥,你今年幾歲?」

「七歲。」小丫頭伸出七根青蔥白玉般的小指頭,既老實又正經的回答司馬佾的問題。

「才七歲而已啊!」而他今年剛滿十二,整整大了這女娃五歲,行徑思想卻反不及她,「看來大哥哥我,還真該好好向你學習才是。」

小女孩一听這大哥哥想跟自己學習,馬上心急的猛搖手說︰「不成、不成,冬兒很笨的,怕把大哥哥你也教笨,到時可就要誤會了人家的孩子跟弟弟了。」

誤會人家的孩子跟弟弟?這是什麼話?司馬佾把這女孩前後的話連起來一搭,方知……「冬兒想說的應該是怕誤人子弟才對吧?」

天真的女娃頭微微一偏,滿臉懵懂地猛搔著自己的頭,「好像是吧!我也不太清楚,這句話冬兒是從我家隔壁的大牛哥那邊學來的。」

司馬佾看這女娃不只說話有趣,表情更是憨傻的可愛,不由得被她給逗得忘了明日就要離家的惆悵,「冬兒能不能告訴哥哥,你家在哪兒?除了你的娘親之外,家里還有哪些親人?還有你入司馬府的原因好嗎?」他邊問,邊學小女孩率性的與她肩並肩地席地而坐。

「冬兒只有娘,沒有親人,因為娘親病重需要看大夫吃藥,所以冬兒才會自願賣身入司馬府為奴為婢,就為了賺錢給娘親看病。」

看她說得坦然且無半點自憐自艾的神情,讓司馬佾心里對她的憐惜更加深一層,毫無任何理由,他渴望能更加了解這小女孩的一切,「告訴大哥哥,你的爹呢?」是死了?還是薄幸負心拋下她母女二人?

「噓!不能提爹的,尤其是在我娘面前,更是不能提爹這一號人物。」習慣使然,在家中只要有人不小心在她娘的面前提起爹或相公這等字眼,娘親不是滿臉淚水,就是一臉的痛苦。

久而久之,年紀小小的冬兒也深受娘親的影響,只要有人在她面前提起爹,她馬上神情緊張,還會小心翼翼的一噓,跟著不忘四周窺探一番,就防有人再惹她娘傷心。

看女娃表現得如此緊張戒慎,司馬佾也只得配合她不再提起爹這個話題,「冬兒在府中,是負責服侍哪位主子的?」

「司馬夫人啊!」提起司馬夫人,冬兒笑得不只開懷而且真誠,完全不同于之前那副勉強的笑靨,「夫人對冬兒好好,不只給了冬兒一個好好听的名字,還給了冬兒三個姊妹,另外還讓冬兒吃了好多以前從不曾吃過的好東西,就算冬兒做錯了事,夫人也不曾罵過冬兒一句,所以我娘就教冬兒要更盡心盡力的服侍夫人,還要把夫人當成自己的另一個娘,要好好孝順,千萬不可違背她的話,這樣才是一個乖巧的好孩子。」

她所說的一切,在司馬府中只不過算些正常又細微的瑣事,可經過她那張小小的嘴巴大肆渲染一番之後,所有瑣事全成了莫大的恩澤,足以換得她結草餃環、傾心盡力的報答。

這該就是知足常樂、知恩圖報的最佳典範。

司馬佾怎麼也想不到與這女孩的一番對談,會讓他有這麼多的收獲。在這天真憨傻的女娃身上,他不只習得勇氣、守信、知足常樂與知恩圖報的道理,還不由自主的被她那張燦爛如陽的甜笑所吸引。

就因她臉上那抹如暖陽一般燦爛的笑靨,司馬佾突然興匆匆的拉著冬兒的小手,開口道︰「大哥哥幫冬兒改個更好听、更適合你的名字好嗎?」

「不要!冬兒很喜歡夫人幫我取的這個名字,冬兒好听又好寫,冬兒早學會了怎麼寫它喔!」為了證實自己的話,冬兒還當真隨地撿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當場寫了「冬兒」兩個很丑、很丑的字體,「大哥哥你瞧,這兩個字是不是冬兒的名字啊?」

「是啊!只是……」有點歪七扭八,若非她開口解釋,司馬佾還差點看不出寫在地上的字就是冬兒的名字呢。

「只是什麼?大哥哥你倒是說啊!」她好緊張、好緊張的追問著,「大哥哥,如果冬兒有錯的話,你可要老實的告訴冬兒,千萬別顧忌什麼才好。我娘曾教過我,說什麼知道錯就要改,跟著才能拿扇子吃大塊的腌肉喔!」小小年紀根本不懂得什麼大道理,能讓她牢記在心的就是關于吃這件事了。

小女娃的一番話,又把司馬佾給搞得胡里胡涂了。

什麼知道錯就要改,然後又什麼扇子,又什麼大塊的腌肉,這到底是從哪本書上看來的警世格言?簡直就是辭不達意的狗屁道理嘛!

等等,這女娃的話也許是指……知過能改、善莫大焉才是。

頓悟之後,司馬佾突然哄堂一笑,邊笑邊對小女娃解釋︰「小妹妹,這次你可又把話給听錯了。你娘的話應該是知過能改、善莫大焉,意思就是說要知道自己犯錯而能立即改過,也算一件莫大的善舉。哈哈哈!」

看大哥哥笑得那麼開心,不知自己鬧出笑話的冬兒也傻傻地跟著他一起笑,「嗯,好像是這樣沒錯耶!」年紀輕輕的她,也是听得模稜兩可,記憶最深的就是有大塊的腌肉可吃。

「丫頭,你還真是個寶啊!」被她這麼一逗,司馬佾心里因即將離鄉而起的陰霾全數消逝無蹤。

只要想起這女娃能把誤人子弟,解釋成誤會人家的孩子跟弟弟,把知過能改、善莫大焉這句話,解釋成拿著扇子吃大塊的腌肉,他更是笑得無法壓抑,還夸張的笑出兩行淚來。

忍不住的,司馬佾雙臂一層緊緊的擁抱小丫頭嬌小的身子一下,跟著才開口道︰「好!決定了!今晚我們誰也別休息,大哥哥我就陪你多練幾個字,來!現在拿起枯枝跟著我寫……冬陽,記清楚,從現在開始這兩個字就是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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