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女 第7頁

裴蘭精敏慧黠,玄驥同樣也不笨,才眨眼的功夫他已然想到可以應付她的理由,「我倆不是合伙人嗎?既是合伙人,何必整天針鋒相對,鬧得兩人都不愉快,對吧?」

「就為了這個理由?」裴蘭還是不怎麼相信,卻又提不出任何的反駁,只因他的理由實在用的太過于光明正大了。

「當然。」肯定的語氣再加上堅決的點點頭,頗具說服力,只是他依舊不忘耍弄她,「除了這點以外,你認為還能有些什麼理由說得過去?」

「也許吧!」不知為什麼,裴蘭心里總隱約感覺有一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算了!就當它是吧!吃飯、吃飯。」不想了,再想下去不過是庸人自擾,還是吃飯要緊。

就在裴蘭忙著埋頭苦干之時,玄驥雙眼中閃過一絲絲的詭譎神采,乍然若現,但才不過是須臾之間,根本沒讓人有察覺的余地。

人說來的好不如來的巧,好巧不巧,就在玄驥與裴蘭拜訪崇曄的當日,崇府正好在大宴賓客。

諸賈為會,率以貲為差。上賈據上座,中賈次之,下賈侍側。

商賈以貨單定座席的習性,讓身為官家子弟的玄驥還真開了一次眼界,直到此刻,他方才領悟裴蘭所擬的那張貨單的妙用之處。

由于毛叔所提供給他們的淨是一些國內少見的珍奇古玩,所以很幸運的裴蘭與玄驥安排到的座席正巧緊臨著主人。

這樣的安排有好有壞。

好的是他們方便觀察崇曄的言行舉止,但同樣的在主人家的眼楮里,他們也無所遁形。

乍然一看,場面的浩大還真讓人瞠目結舌,與會嘉賓更是形形色色,富賈巨商也就不用說了,文人學士、官紳名流比比皆是,幾乎可說各行各業全都齊聚一堂,共襄盛舉。

絲竹之聲響徹整座廳堂,中間娉婷美妙的歌女獻舞獻技,安排這樣的筵席就是連一般王侯將相也少有與之匹敵的能力,裴蘭見此光景,不由搖頭興嘆。

自古男子多風流,這話當真不假。看所有在場男賓,每個不都坐擁美女,醇酒一杯接著一杯猛灌下肚,她心忖︰難道這些男人全都不懂酒是穿腸毒藥,美人能讓英雄氣短的道理嗎?

反過頭來,裴蘭雙眼轉向身旁的玄驥,這一眼,可差點讓她氣暈過去,她萬萬也沒想到原來他也跟一般凡夫俗子同一個丑樣。

左擁西施,右抱貂蟬,一副自以為瀟灑不羈的惡心模樣,當真讓她氣悶不已,差點克制不住把自己面前的酒全數潑往他身上算了!

不氣、不氣,裴蘭無暇自問自己怒從何來,只一心忙著壓抑心里的怒氣,到最後干脆來個眼不見為淨,索性撇過頭朝著主人崇曄的方向望去。

他在看她?為什麼?那深邃的眼光,那詭譎的神采,在在要脅著她,讓裴蘭禁不住有些忐忑。

可想了想,自己又沒做些什麼虧心事,難道還怕他不成?

哼!他要看,她同樣也可以看,干脆就來跟他比比看誰的眼楮大算了!

就這樣,裴蘭瞪著眼楮直瞧他,崇曄同樣也不轉移自己的視線,心思各異,這舉止看似十分無聊,實際卻是場意氣之爭。

第4章(1)

裴蘭在忙,玄驥又在做些什麼?

外表上,他如同一般賓客一般,與女人調情、喝酒取樂,實則他正暗中觀察四周的一切。

逢迎拍馬,暗中較勁,商人那「有利則趨,無利則止」的職業習性,正一幕幕赤果果的呈現在他眼前。

闢場若是黑暗的,商場上則以金錢現實掛帥。

難怪古有人言,「拐子有錢,走歪步合款;啞巴有錢,打手勢好看。」真應驗了句「錢是好漢」之說。

觥籌交錯的奢靡氣氛容易讓人墮落,虛與委蛇、唯利是圖的嘴臉看多了實在令人生厭。

與眼前這極盡虛偽的一切相比,玄驥反倒感覺裴蘭的多怒、多嗔來得可愛許多。

頭一擺,雙眼凝注,玄驥直覺的想尋身旁那朵濁流中的清蓮。誰知,這一眼竟讓他心緒起了巨大的波濤。

這女人到底在做些什麼?就算真要觀察崇曄,也毋需這樣光明正大的盯著人家直瞧啊!

他們這樣到底算些什麼?眉目傳情嗎?想到這四個字,玄驥心里頓起一股無明火,狂燃的怒焰一發不可收拾,按捺不住的玄驥嘴一張,正欲打破他們之間彌漫的微妙氣氛時——

「哎呀!這不是玄驥貝勒嗎?下官老遠望來還以為是自己老眼昏花認錯了人呢,走近一瞧才知……果真無誤。」

一聲貝勒爺把玄驥真實的身分當場披露,同時也拉回裴蘭的注意力。

熟人嗎?裴蘭暗中眼神一使,向玄驥提出疑問。

是的。玄驥同樣以眼神回應。

這位醉眼迷茫,腳步虛浮的官吏,正是玄驥去年前來揚州辦事時,不幸認識的「熟人」。

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會遇到玄驥認識的熟人,這下應該怎辦呢?裴蘭心急如焚的思忖著。

臨危之時,她想起自己當初對玄驥所下的承諾,干脆站起身,「呃……玄驥貝勒是特地陪草民來揚州談場生意的。」裴蘭的這番話本是想平息四周因玄驥真實身分而起的喧嘩,可有用嗎?

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連主人崇曄都給驚動了,更別提在場的眾位賓客。

只見崇曄凝著一張平靜無波的臉,一步步往她二人的方向邁進,「這里對貝勒爺您來說,可能稍嫌吵了點,崇某人大膽,敢請貝勒爺您移駕偏廳一敘,如何?」

識人好壞一向但憑自己直覺的裴蘭,對崇曄的感覺依舊如昔,理所當然對他這突兀的邀請也實在提不起興趣。

可今天作主的不是她,人家邀請的也非是她,眼神一睞,她干脆把決定權丟給同樣一臉平靜的玄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縱然這崇曄眼神不正,但為人是好是壞無從得知,玄驥還是大膽的決定闖他一闖,「既然是主人當面親口邀約,本貝勒若是拒絕了,豈不辜負主人一番美意?」

意思就是說跟他一起走羅!

好吧!

裴蘭心忖,她既然是跟玄驥一起來的,跟他同進退也理所當然。

就算等在他們前頭的是龍潭虎穴、森羅地獄,裴蘭決定義無反顧、滿腔義氣誓死跟隨到底。

這譬喻……會不會太夸張了些?

「貝勒爺您請坐,這位小兄弟你也請。」

三人落座之後,現場又是一片寂靜,主人不開口,身為客人的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三個人就這麼你看我,我看你,他看我,你又看他,看來看去,沒完沒了。

到最後,聰明有余,耐心不足的裴蘭終于率先開口,打破這要命的沉寂,「你帶我們進來,總不會就為了觀賞我與他的長相吧?」這人的舉止實在太讓人難以理解。

有話說,方才在筵席上他盡可暢所欲言,就算真出言不遜,滿堂賓客也沒人敢出面糾正主人家的過失。

玄驥雖貴為貝勒爺,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就算有膽在言語之間激怒了他,貝勒爺也拿他莫可奈何啊!

綜觀以上各點,崇曄此舉可算是畫蛇添足,更是詭譎莫名。

「當然不是。」對她的偽裝,崇曄是一目了然,他若有深意的笑著,眼神更是邪肆直接,就像在告訴她,我能一眼識破你的偽裝,「兩位一踏入崇某府宅,崇某就約略能感覺出兩位出身定然不凡,在你們身上崇某聞不到屬于商人所有的銅臭味,更不像一般的文人學士。果不其然,貝勒爺尊貴的身分證實了崇某的眼光,只是不知貝勒爺駕臨寒舍,有何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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