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的沙地呢?」周氏舍不得讓他們賺大錢的沙地,想著明年再賺一筆,那她以後就真的高枕無憂,有銀子在手還擔心什麼。
「娘,那塊沙地種過一茬就不會像現在這麼肥了,十幾年積累一次用光,若您想將沙地再利用,那就種些黃豆、花生,這些不需要太照顧,請人隔三差五的除除草,也不用施肥,幾個月就能收成了。」
「啊!不能再種西瓜呀?」周氏悵然若失。
「娘,您別想著少賺多少,有了咱們今年賣出的高價,想必明年種西瓜的人家會多很多,谷賤傷農,瓜多價低,想再賣出高價是不可能的事,能有幾百文就差不多了。」
這些道理采購食材多年的她再清楚不過,有時只相隔十天半個月,菜價卻是天差地別,搶先上市的菜價如黃金,再貴也人人搶著要,一旦蔬果大量上市後價錢就一路下滑,甚至跌到賤價拋售也無人要。
「怎麼差那麼多?」她訝異。
「您說黃瓜一斤賣幾文?」她舉例。
「嘖!黃瓜三文錢就能買到一斤了,家家戶戶多多少少都會種上幾棵,誰會花銀子買黃瓜?」家里沒種的就向鄰里要兩根,自家沒種菜也照樣不缺白菜、蔥姜蒜,鄰居們會送來互相交換。
「同樣的,東西多了就不值錢,若西瓜多到像黃瓜一樣滿地長,你有我也有,這價錢賣得高嗎?」她穿來的年代人人都買得起西瓜,甚至一年四季都有,溫室種植,只是季節不對口感差了些。
周氏想了想,微微嘆了口氣。「說得也對,就是有點可惜,看到滿地的西瓜我心里也跟著滿足。」
「娘要是喜歡種田,改明兒我們搬到縣城後就在城外買個莊子、置幾十畝地,看您要種什麼就種什麼,養鴨、養雞、養豬都行。」霍青梅畫個大餅讓娘分心。
「可以嗎?」周氏樂得像朵花。
「有什麼不可以,別忘了我們剛剛賺了多少銀子,後頭還有銀子山等著您,您要想想我們現在是有錢人了,有錢就要任性,我們花自己賺的銀子誰管得著?」財大氣粗,有錢是一座大山,能壓死人。
「什麼任性,你這閨女呀!娘是沾了你的福。」周氏欣慰不已,憐惜的模著女兒養得烏亮的黑發。
她這輩子最得意的就是嫁對丈夫,生了四個乖巧的孩子,他們鮮少讓她操心,一家融洽。
「不過呀,娘,那十畝沙地您真的別惦記了,咱們賣西瓜賺錢的事遲早會傳得沸沸揚揚,若是傳到大伯、二伯耳中,他們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嗎?肯定死磨活纏‘借’回去一用。」借了就不還,佔為己有。
將來西瓜大賤賣,看他們欲哭無淚,就是最好的報復。霍青梅覺得自己挺陰損,算計人不手軟。
一說到那群貪得無厭的人,周氏臉上的表情變得難看。「好在我們就要搬家了,不用再看他們令人作嘔的嘴臉。」
「嗯!有了銀子,我們就能把爹送進最好的書院,讓他專心讀書,三年後就能考舉人,有好夫子不怕上不了榜,只是爹的個性不適合當官,就弄個縣丞的小闢當當,不升官也不怕有太大的作為,有個官位護住我們一家人就好……」她想得遠,官場難為,不是每一個人都能一帆風順,沒有大靠山撐著,說什麼都白談。
「好,听閨女的。」周氏寵女兒寵到沒邊。
霍青梅若有所思的往懷里一模,她想著有錢了,莫名跟著她的這雙銀箸也能面世了,她不曉得為何筷子會跟著她穿越,但終究是另一世的念想,留著也好,她怕有一天遺忘了那邊的人、事、物,以及……那個人。
很快的,十畝沙地的西瓜在一個月內全賣光了,霍家大房、二房得到消息想上門蹭點油水,討回沙地,一敲三房的門才發現早就人去樓空,而采收完的沙地已種上那些賤價的雜糧作物,頓時氣得跳腳。
第二章 相逢不相識(1)
京城。
「謝痞子,你是怎麼回事,摔壞了腦子嗎?自從你摔馬昏迷了醒來之後,整個人完全都變了,跟從前判若兩人!」要不是還一副吊兒郎當樣,真當他換了個人,眼神、語氣都有些變了。
「我靈智開了不行?想做一番大事。」
謝明朗……不,定遠侯府世子謝漪竹一挑眉,十三歲的他微露一絲不學無術的邪氣。
「就憑你?」陳靜文聞言哈哈大笑。
「瞧不起我?」
他一腳往前一踢,坐在椅子上的友人笑聲一止往後一倒,差點連人帶椅飛出去。
「天呀!你哪來的神力,分明軟腳蝦一只,前陣子十斤重的酒壇子都抬不起來,這會兒竟力大無窮!」真是嚇了他好大一跳,魂兒都要飛了,謝漪竹換了雙牛腿不成。
「我真人不露相,略耍兩招就讓你驚艷。」
他輕輕一握拳,往四角方幾一捶,四角方幾頓時少了一角,把友人看得目瞪口呆,指著他直喊——
「你……你不是謝痞子,太剽悍了!」那是雞翅木不是豆腐,讓他一捶就碎,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我不是定遠侯府世子,那你說我是誰?」
他已經有點混亂,不知道自己是何人,該扮演什麼角色。
他的腦子里有兩個人在打架,一個是穿著奇怪衣物的成年男子,一個是年紀小卻縱慾過度的猖狂少年,兩個人都是他卻也不是他,他分不清該做哪個好。
可是在記憶深處卻不時蹦出一張女子秀婉的面容,他應該記得她,可又想不起她是誰,只是午夜夢回時特別想見到她,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再也不放開,對她傾訴愛意。
對,他愛著她。
一定很愛、很愛吧,不然也不會犧牲自己拚命救她……
她……她叫什麼名字?竇……竇什麼呢?
啊!想起來了——竇青青,他懷里的人兒。
「……謝痞子、謝痞子……魂兮歸來、魂兮歸來……」得找大師招魂了。
一只手在眼前揮動,謝漪竹一把拍開。「手賤嗎?我不介意幫你剁了。」
「哎喲!回魂了,我以為都要飛到九霄雲外了,你這些日子常常走神,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瞧瞧?」他這是病,得治,明明說著話卻忽然恍神,時而擰眉、時而嘴角上揚,怪嚇人的。
「我沒事。」他自己的情形他最清楚,恍惚的記憶一點一滴回來了,他是謝漪竹,卻也不是謝漪竹。
看著自己瘦弱體虛的少年體形,他十分不滿意的抿緊唇瓣,一副好身子白白被糟蹋掉,他看了是惱怒在心。好的出身、好的身分,背靠皇後姑姑這棵大樹,他不成材都很難,他是老天爺的寵兒,富貴榮華唾手可得。
偏偏原主卻文不成、武不就,好高騖遠又眼高于頂,自視甚高瞧不起非勳貴之家子弟,恥與之往來,酒色財氣全沾,沒一樣漏掉,身邊的丫頭和稍具姿色的下人他幾乎都沾過。
幸好自己來了,否則這具身體拖不過三年,早晚搞壞掉,還有,定遠侯和定遠侯夫人從不管兒子嗎?竟放任他如此墮落。
「你還敢說沒事,我來探望你的傷勢,你一開口竟然問‘你是誰’,太叫人傷心了。」
他們好歹是認識多年的狐群狗黨,他偷定遠侯爺的銀子,自己在門外把風;他大搖大擺的玩女人,自己得替他收尾。
朋友做到這地步沒得嫌了,他是他豬朋狗友中少數算較正派的,其他人跟著謝漪竹是因為銀子多,一擲千金,跟著他有肉吃,誰還不靠過來?聞香而來的二流子多如牛毛,誰都想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