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銀子?」他十分訝異。
現在才五月初,要等到秋收縣衙才有入帳,那都要到九月、十月過後了,縣里的事務要怎麼運作?
依朝廷的規定,每年每一縣的稅收地方留一半,另一半的稅金要送往京城,收入國庫,沒有銀子可以用糧食補足。
可渡江縣真的很窮,前任縣令為了得到優良評監,因此把大半的稅收往京里送,還給知府一點甜頭,幫他說說好話,縣衙能動用的銀子也就那些了,沒法變出更多。
盎得流油的是縣令,他吃肉,底下的人跟著喝湯,但普通百姓大多仍是苦哈哈,富者越富,窮者依然窮。
「是的,沒有銀子。」原本剩下一些,但前任縣令歡歡喜喜的去上任時,順手也取走了。
「嗯……我來想想辦法。」真沒銀子嗎?
謝漪竹眼底一冷,大批的銀子都被轉走了吧!才會導致渡江縣越來越窮。
天鶴山的鐵礦是朝廷的亦是百姓所有,雖然挖掘出的鐵砂悉數送往兵器鑄造廠,可其數量以市價計是可以折抵稅金,再由朝廷發放給地方,由地方官用在百姓身上。
而這些銀子都被偷走了,百姓窮,國庫減少收入,卻讓某些人得意的笑,用偷來的銀子陷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
「大人有什麼辦法可想?」銀子吶!可不是地上的沙石,隨便一挖就一大籮筐。
「募捐。」
「募捐?」什麼意思。
謝漪竹笑著往霍青梅一看,無聲用嘴形說著——
金家鐵鋪。
它吃多少,就得吐多少出來。
金家鐵鋪確實是一間百年老字號的打鐵鋪,鋪子里的匠師高達七、八十名,他們打造的不是一般的鐵鍋、鋤頭或梨,而是匕首、長劍、箭矢等兵器,專門賣給江湖人士。
膽敢如此招搖的販賣兵器,朝廷自然也知道此事,但和武林有關的事大多由武林人士自行解決,朝廷最多限制鐵的用量和管制,他們每出一項兵器都得和購入的鐵砂符合,不得私藏或販售,數量也要在一定範圍內,不能想打多少就打多少,超過限量朝廷就會出手了。
不過天高皇帝遠,皇上根本管不了那麼多瑣事,加上有心人的隱瞞,天鶴山開采的打量鐵砂直接流進金家鐵鋪,由金家鐵鋪的匠師鑄造成各樣兵器,再由京城那邊派人運走,藏匿于某處。
謝漪竹要做的便是將鐵礦收歸國有,並找出隱匿的兵器,再將金家鐵鋪連根拔起,灰飛煙滅。
金家鐵鋪的老東家便是劉相夫人的親兄長,大皇子要叫少東家一聲表舅,他們是甥舅一家親。
「大人。」一身玄衣的紅刀負刀立在牆頭。
「有事?」看到他,謝漪竹眉宇一擰。
身為暗衛的紅刀一向隱身暗處,即使已由暗轉明,有些習慣仍改不了,若無要緊事不會輕易現身。
「是。」
「霍叔、青梅妹妹,我先回縣衙了,一會兒別忘了給我送粽子,我還沒吃過癮昵!」他笑著討要。
有事發生?霍青梅眼帶憂色。
天塌了也有他這個高個子頂著,壓不到她。謝漪竹笑容燦爛的眨眼,眼中有著「沒什麼事能難得倒他」的自信。
末了,他做了個拔手槍的帥氣動作,瞄準、扣扳機、射擊,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身上氣勢恍若準備行俠仗義的古代俠客。
唯一看得懂手勢的霍青梅笑了,心里略安,身為國際刑警的他辦過不少案子,以他多一世一的經驗和智商,沒人能在他手上討得了好,他是個月復黑又陰險的。
不過謝漪竹一轉身,俊逸非凡的臉驟地冷若冰霜,眼中毫無一絲溫度,他走得極快,一邊輕捂發疼的傷處。
等回到縣衙的書房,那里已有不少人等著他。「說。」
紅刀聞言上前,「大人,京城那邊來信,大皇子已悄悄啟程離京,之後才由劉相上稟裒上濟南大旱,想去看看是否幫得上忙,表示會沿路買糧救濟災民,但事實上大皇子一出京城就直奔渡江縣……」
「然後呢?」
因為鐵礦被發現,大皇子慌了。
紅刀硬著頭皮將飛鴿傳書遞上。「太子擔心您和大皇子起沖突,把他揍個半死,所以太子也出京了……」
「胡鬧,沒人阻止他嗎?」那些皇家侍衛、大內高手都眼殘腿瘸了,連個二世祖都看不住。
「他……他是偷溜的……」這個太子呀!叫人傷透腦筋。
「等我逮到他後非揍得他開花!」十七歲了還是個熊孩子,不知人心險惡。
眾人一听,不自覺小菊花一緊,偷偷地往後一退。
「刀痕、劍霸,你們去接應太子,務必要保護他的安全,其他人給我盯著大皇子的動向,他一進城立即通報我,身為地方官該隆重歡迎我們的皇室貴人。」
你想偷偷的來,我就大張旗鼓,「是!」
第八章 京城來的貴客們(1)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看到一張似笑非笑、玩世不恭的俊顏,面色鐵青的大皇子東方錚狠抽了口氣,他氣急敗壞的發出怒吼聲,想用皇子之威將眼前之人打碎,風化在天地間不復存在。
若是人的一生中非要挑出一個最討厭的人,謝漪竹無非是第一人,他就像是東方錚揮不去的陰影,如影隨形,如附骨之疽,凡是有他在的地方,吃癟的人永遠是自己。
因此東方錚恨死他了,恨到想將人碎尸萬段,即使挫骨揚灰也難解心頭大恨,兩人之間的仇恨比山高比海深,萬世難解。
偏偏東方錚動不了他,因為從皇後那邊的親戚關系算來,謝漪竹是表哥,兩個人的出生又相差沒幾日,而東方錚比較吃虧,是晚生的那一個,因此早生的人便壓他一頭。
皇後是嫡母,劉妃就是個妾,嫡庶之間還是有差別,所以東方錚在謝漪竹面前不自覺矮了一截。
「本官是本縣縣令,不在這里在哪里,本官率本縣官員及地方仕紳恭迎大皇子,望您千歲千歲千千歲——」
謝漪竹身後數百人跟著高喊千歲千歲千千歲,聲音宏亮直透雲霄,听得一肚火的東方錚臉皮一抽一抽的,那眼神殺人似的緊盯領頭之人,恨不得就地將人千刀萬剮。
他覺得被羞辱了,這句「千歲千歲千千歲」更是諷刺,身為皇子的他尚未尊貴到能活千年,這話通常是用來禮贊皇後和太子,他們才是龍章鳳姿,享天子之下的尊榮。
「你怎麼知道我來了?我可沒敲鑼打鼓的知會你。」可恨的他竟攔在城門口,叫人進退兩難。
謝漪竹露出一個很欠揍的笑臉,說了句讓東方錚吐血的話。
「今日是端午佳節,本官正要率眾人出城主持龍舟比賽,誰知與大皇子您巧遇,是本官的榮幸。」
「一派胡言,我在馬車上你如何瞧得見,分明是窺探我的行蹤,對皇室起不軌之心!」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東方錚就是看他不順眼,隨便安上一個罪名以茲入罪。
謝漪竹笑得頗為……惡意。「本官不巧認識駕車的車夫,您也不想想咱們認識幾年了,簡直是穿同一條一起長大的,若連您身邊的西坡都認不出來,那就太冷心冷肺了。」
車轅上的皇宮侍衛西坡面一訕,將頭一低。
其實他很好認,左眉一道見骨的刀疤,人長得平庸卻天生有股讓人害怕的凶性,叫人一見退避三舍。
可是被皇上皇後寵壞的謝漪竹不怕他,小時候老把他當馬騎,西坡面惡臉凶,唯一的克星不是主子大皇子,而是橫行京城的小霸王謝漪竹,他一見人就想跑,遠離其凶殘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