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震驚的瞪著他。「我、我不懂,你、你為什麼……?」
「我已經無法再忍受下去,愈跟妳在一起,我愈痛苦。」
「痛苦?……怎麼會呢?為什麼會有痛苦?……我們在一起不是都很開心、很快樂嗎?」
「不!只有痛苦!痛苦!」他說完後,便轉身離開。
「別走呀!」她沖上前去欲抓住他,要他再說個分明,可無論她怎麼跑,始終都距離他一大步之遙,只能瞪著他的背影跑,連衣角都踫不到。
怎麼會這樣?
她的體力一向都比他好,跑得也比他快!怎麼可能追不上他?
拚命地跑、用力地跑……可他只是離她愈來愈遠,當她再也跑不動,整個人跌倒在地,劇痛從她的小腿傳來。
她立刻驚恐的睜大眼楮,不!不行!她的腳不能受傷!如果受傷就完了!
可當她低下頭想察看傷勢時,卻發現她的腳不見了!
腳呢?為什麼沒有了?
她不禁驚慌失措大叫起來,抬起頭想喚住他,要他來救她!可人呢?為什麼他已走得不見蹤影
「皓謙!」她用盡所有的心力大聲呼喊。「你快來救我!」
可是她的呼救並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偌大的世界里,似乎就只有她一個人存在。
不!不應該這樣的!有誰?誰可以來救她……
救救她呀……
靶覺到身後有人存在著,她立刻轉過頭,是辰揚和婉宜,想也不想的就伸出手。
「婉宜、辰揚,快來幫我!我的腳受傷了,辰揚,你帶我去醫院,然後--婉宜,拜托妳去找皓謙,看他到底哪里不對了?在不高興什麼?為什麼他會想要離開我?跟他說別那麼沖動,我們再談談,好不好?」
但他們兩人只是動也不動的,站在原處靜靜地凝視她。
「婉宜?辰揚?」
辰揚先向她揮了揮手,接著連婉宜也對她揮了揮手--
然後--玫藍睜開眼,瞪著灰白的天花板。
啊!原來是夢!
……太好了!既然只是夢就好,不會成真的。
她欲推被起身,想如往常般的先去梳洗一番,將殘留的睡意襲去,然後喝下一杯現打的新鮮活力果汁及充滿營養的早餐,便要到學校去練舞。
可才一動,卻發現自己全身被束縛住,動彈不得。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開口欲叫喚時。
門打開,一個穿著護士服的灰發中年婦女走了進來,快速的用一連串的法語對她說話,片刻,才听懂婦女話中的意思。
靶覺好一點沒?想不想吃東西?妳睡好久了……
眼珠子跟著那護士轉,看著她調整點滴,調高床墊讓她得以半坐,先用濕紙巾擦拭她的臉,然後又走出去推餐車進來,開始喂她吃東西。
她轉過頭避開護士喂食,先瞪著自己的手,被布條綁住了……然後再慢慢將視線移到她的腳,雖有被單遮蓋,但她已很清楚地知覺到--腳受傷了,被一層石膏給裹住了。
她閉上眼楮,一切都記起來。
不是作夢,一切都是真的,她是真的受傷了!
「來!吃飯了。」護士小姐柔聲說道︰「妳呀一睡就睡很久,怎麼叫都叫不醒,醫生說以後會減少鎮定劑的藥量,讓妳不會再繼續昏睡下去。」
昏睡……
她張開口溫馴地接受喂食,食物並不可口,但那溫熱的液體滑過她的喉嚨,也令她恢復了說話能力。
「今天……是、幾月……幾號?」她說話仍有些困難,喉嚨隱隱作痛。
「五月十五日。」護士露出訝異的表情。「妳終于願意開口說話了嗎?」
算了一下日子,她公演那一天是五月一日,算一算,原來已經過了快半個月。
而這半個月……發生過什麼事?她幾乎都不記得,唯獨清楚記得的是--
她的愛人離開她--跟另外一個女人結婚。
她的好友同樣的也離開她--一個用死亡、一個回台灣。
原來夢不會跟現實不一樣……
吃下另一口熱湯。
「可……可以為我……松開手,讓我……自由嗎?」她語氣溫和且態度理智的說道︰「我……我想自己進食。」話終于可以說得較流利了。
護士露出猶豫。「可是……我們怕妳又傷害自己。」
哦?她做了什麼嗎?
搖搖頭。「抱、抱歉,我、我不記得我做過了什麼?」微扯嘴角。「妳……方便幫我……叫、叫醫生來嗎?……由他來判斷,可以嗎?」
「噢!好的,等我一下。」
護士一離開,她的臉上再度恢復面無表情,轉過頭,看向被窗簾遮掩住,只窺得見一小縫的藍天。
終于明白--
夢與現實既然沒有分別,留在夢中或是現實,似乎也沒多大的差別,因為都一樣讓人感覺痛苦萬分!
可是--在夢里她逃不掉,更駭人的是,她完全沒有真正的力量足以對抗,但在現實--在實體存在中,她想--應該可以找到一勞永逸的方法。
一個無論作夢或清醒時,都可以不再感受到任何痛苦的方法。
第二章
一輛奔馳車在筆直、寬廣的高速公路上疾速行駛著,這里是德國,唯有在此才能明白什麼叫高速公路。因為德國的高速公路不限速,愛飆多高速就多高速。
玫藍閉著眼在後座冥思,坐在身旁的則是她的復健指導師羅耶瑪麗,一個有著隻果般的圓臉,笑起來很有媽媽感覺的中年婦女。
不過別被羅耶的笑臉給騙了,她有著壯碩的身材,佔了後座大半空間,力大無窮,抱起一個五、六十公斤重的大人就像抱起一個小孩般的輕松自如。
羅耶笑起來的時候,會讓人如沐春風,同樣的她發怒時,一樣會讓人心驚膽跳,但這樣的機會不多,身為克來門舞蹈學院的復健師,她的話沒人敢不听,敢不遵從,但玫藍還是曾經經歷過,因為那是她自己招惹的,誰叫她……受傷。
只是在對她大吼、大罵過後,羅耶還是熱心地處理她的復健事宜,不會假手他人,對這份專業,玫藍是百分百的尊敬,完全不帶任何怨怒。
羅耶看了看腕表,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依這樣的高速前進,肯定不會遲到,她轉過頭凝視身旁閉目養神的人兒。
鎊國務具特色的美女在舞蹈學校屢見不鮮,她也踫過不少東方女子,但黎玫藍那精致秀麗的五官在她的眼中,仍是非常特別的,就像最上等的中國瓷器,細致、高貴。
看見玫藍眼下的黑影。「玫,不舒服嗎?」
玫藍張開眼,對她淺淺一笑。「沒事,只是想睡覺。」
「是不是約翰把車開得太快,讓妳暈車?沒關系!我叫他開慢一點。」
「剝奪約翰好不容易可以飆高速的快樂?不!我只要閉上眼楮就沒事了。」
羅耶笑了笑。「說的也是,平常在法國境內開車乖得跟什麼似,一進入德國境內,就像瘋了一般往前狂飆,真不僅這些男人在想什麼,居然會如此迷戀速度與機械之間的關系。」
微扯嘴角。「也許機械原理容易弄懂,可以隨心所欲的操控,想快就快,想慢就慢。」
羅耶點點頭。「說的也是,不過--如果男人都是這麼容易了解,世界就會和平,不會有戰爭。」羅耶可是徹底的反戰分子。
玫藍安靜了一會兒,望向窗外。「沒錯……男人總是發起戰爭、制造災難的那一方。」
听到這話,羅耶愣了愣,似乎沒料到玫藍會說出這樣的話,尤其語氣跟聲調突然都變得相當淡漠。
這孩子--跟男人有仇嗎?是不是還在怪那個既是好友也是舞伴的大男孩,把她摔成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