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他背誦的那份資料上,不是說了我是成衣公司的服裝設計師嗎?
整天拿著那幾張紙晃來晃去,用來當借口指使我做東做西,他到底有沒有給我認真看上頭的資料啊?可惡,要是明天出糗了,看我會不會向圓滿意索賠。
「喔,我還想你那麼吝嗇,怎麼舍得花錢去買那些漂亮的衣服。」他像是自言自語在我面前不識相地搖頭晃腦,沒發現我很用力在瞪他。
「衣櫥里,只有九成衣服是我自己做的。」總覺得有點礙耳,听他那什麼好似恍然大悟的口氣,我還沒小氣到一件衣服都不買。
偶爾看到喜歡的衣服,我還是會狠下心購買。
雖然一年可能只買一兩件,我會買衣服仍是事實啊。
「你舍得?」他像是發現新大陸般訝異,更懷疑我自己推翻了他好不容易解開的謎題。那口氣好象是我連肉都舍不得買了,怎麼可能舍得花錢去買衣服。
「舍得。」沒空理他,我把注意力放回縫紉機上奮斗。
沒時間跟他閑扯淡,衣服才做到一半呢。
「為什麼?」他追問的神態,像是執著于得知不可思議的答案。
敝人,我總有舍得跟不舍得的事物,有啥好訝異。
本來不想理他,專心做衣服了,怕他不放棄又更浪費我的時間、我的電、我的錢,心念一轉,我還是把話說清楚︰「那不同,生活品味是該堅持的信仰,我沒意思活得像個窮酸鬼。」
雖沒啥名聲,好歹我仍是服裝設計師嘛!
穿著有品味,讓別人審判我的作品時少了分刻薄。拿自己當衣服的活廣告,既省錢又能向顧客展示以增加說服力;事實上是讓我受喜歡親自到公司采買的老顧客歡迎,因而更受成衣廠的老板重視,設計費因此年年一路看漲呢。
痛歸痛,該花的錢我還是花了,否則這間公寓哪來的對吧?
何況,賭一口氣,我也要讓某些人知道我過得很好,好讓那些希望我不幸的人都跌破眼鏡。要過得好還要更好,一直是我離家獨立自主以後從不改變的目標。
此刻,他似乎更意外的看著我。
「你看什麼,怎麼不說話了?」本來以為我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突然發現我還能抖落幾根雞羽被嚇傻了嗎?被看久了,我覺得有點奇怪的猜想。
嘖,共同生活不過短短幾天,看來他對我的了解還是相當不足……明天不會有問題吧?
唉,要不是太晚知道有圓滿意這種公司,我就有更充裕的時間讓他了解我了。萬一明天穿幫,我損失的不只錢子兒,還有更重要的面子啊!
「小氣又愛面子。」望著我搖頭,他竟用一句話說中了我的性格。
臉上一陣燥熱,我有種被莫名其妙羞辱的感覺,不由得反駁︰「小氣和愛面子又不犯法,何況哪個人不愛面子、不希望累積更多的財富?我又不偷不搶不騙人!」
「你請我假扮你的老公,不算騙人?」他淡淡的口氣,瞬間重重打擊了我。
「你、你拿人錢財為人做事,誰給你權利批判我?」幾乎窘斃了,我還是在滿臉潮紅之下沒好氣的冷斥。
可惡,拿了石頭砸自個兒的腳,不只腳痛,還懊惱心痛哩。
「我不是在批判你,只是說實話罷了。」從他臉上瞧不出真正的想法,他倒是撇得一干二淨。
「哼。」是啊,邊說實話邊諷刺我,一舉兩得嘛!
「你不信我的話?」
「沒有理由相信。」表情無辜也沒用。
「信好,不信也罷。」他頓了下口氣,眼神似乎認為我有點無理取鬧,撇了唇有些意氣之爭地道︰「反正我接受委托,只要做好你委托的工作不是嗎?」話說完,他將長腿一旋便回房去。
留下楞楞思考的我,讓人極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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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很在意我說他「沒資格」批評我?
臉色干嘛那麼臭啊?真搞不懂,那個被侮辱的人明明是我,他干嘛一早起來就沒給我好臉色看,活像我倒了他八百萬的會款。
因為他的攪局,害我衣服到現在都沒做好沒得睡,他還想怎樣?嚴重缺乏睡眠,我的心情可沒比他好多少。
「你一晚沒睡?」瞪著我的黑眼圈,不想跟我說話似的他還是忍不住開口。
我倒不意外他發現我整晚熬夜。
三十六個小時沒睡,還沒創下我不睡的最高記錄;可是過了二十五歲以後,不得不認清體力大不如前,我好久沒這樣熬夜倒是真的。
唉!丙然人老了就不該隨便虐待自己,感覺好難過喔。再不爬到床上去,我肯定要暈倒在客廳里。
「對呀,我衣服剛做完,困死了。」有求于人,累得懶得理會鬧空城計抗議的肚子,我只想趕快上床睡覺,只好涎著討好的嘴臉道︰「我要跟公司請一天假,你幫我把那包東西拿去寄快遞,下午四點叫我起床好不好?」
打了個呵欠,我指著自己昨晚特地趕出來,要給工廠上線打版制造的設計圖和樣品。
他老大火氣旺,讓他去外頭噴噴火總行。
「你干嘛這樣虐待自己?」他不悅的問,不太能理解我的作法。
「為了趕出晚上要穿的晚禮服啊。」昨天就說過了,這不是在問我廢話,存心耗費、折磨我已經快死掉的元神?我無法不白他一眼。
沒有美麗的衣服穿,我今晚肯定會成為被圍堵恥笑的人。
在任何地方丟臉都無所謂,就是今晚不行!人家等著看我笑話,我豈能如人所願?
「你要漂亮的衣服,大不了我送——」
說了一半,他的聲音突然停頓。應該是在遲疑,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吧?說的也是,我累得半死關他鳥事。
「大不了怎樣?你要買香奈兒的衣服送我啊?別那麼想不開。」硬撐著快掛的身體和快合上的眼皮,我仍不忘每次能逮就做的機會教育,「說過多少次,雖然你賺的是黑錢也要省點用,若有天沒工作你就知苦,明白賺錢要努力省、用力存了。」
經濟這麼不景氣,誰知道他什麼時候飯碗不保?
要是他沒個真正的專長,我實在很懷疑他如何在社會上求生存。三十幾歲的男人,要轉業更不容易哪!
對于我說他賺的是黑錢,他再度露出死牛脾氣般臭硬的臉色,「謝謝你的關心,要睡就趕快滾到床上去睡,否則晚上睡死錯過你重要的約會,那我可不管。」
小鼻子、小眼楮,一點都禁不起別人教育。
算了,都快累死了,管他心眼有多小吧嘛,還不听他的話睡覺去。本來就不像是廣告美女蕭薔那種天生麗質、只睡一個小時還能每天水當當出門見人的大美女,不睡足八個鐘頭恢復精神,晚上的我還能去見人嗎?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一站身,疲乏的我卻突然雙腿發軟。
任峽眼明手快地扶住我,下一秒竟把錯愕的我橫抱起來。
他沉悶不作聲,只是抱著我走向我的房間。
在他懷中僵直了會兒,我終究累得無力在意任何瑣事,管什麼叫作男女授受不親,管他是否存有其他企圖,完全任由他抱著癱軟的我,直直前往我可愛的床去。就算他什麼都沒說,全身乏力的我在完全合眼之前,還是低低吐出一句——「那就麻煩你了。」
第四章
豪華的宅邸燈火通明,迎接著一輛輛到達的華貴名車。
勝負就在今日!
為了不失面子,我再度狠心擲下讓我心痛如絞的金錢,替我和任峽租了輛加長型的豪華轎車,好和眾人同樣風風光光的出席這場借著替某個有錢老頭慶祝壽誕,進行政商聯誼的盛大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