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不管多少年沒見都沒變,還是一樣討人厭。
除了老爸不幸是同一個,我真的不認為我和他們有任何相似處。
「好有趣的一群人。」走了些距離後,看足戲的任峽方傾,在我耳鬢咬耳朵輕笑。這時我才想到,他這好老公剛才在干嘛?光看笑話,一點保護妻子的作用都沒有。不過我能察覺他此刻的舉動,讓宴會上不少名媛淑女妒紅了眼楮,很羨慕我的立場。
罷才,我也發現幾個同父異母的姐妹,在諷刺我的時候卻不住地偷瞄著,我從頭到尾挽著的放電郎君,一副狠不得從我手中搶走男伴、甚至真心打算行動的模樣。听到我說他是我的丈夫,大媽的長女不就忘了對外自豪的教養,一副不相信的模樣,還夸張地張大可笑的嘴哩。
看樣子,姐姐妹妹們好象受到不小的打擊。
這樣的話,這男人多少還是有點用。
「我不是請你來看笑話的。」我用最小的音量無奈的提醒他。
「這我知道。」
說知道,他還笑得那麼欠扁?
挽著他的手臂,我忍不住在他的手臂上暗施勁道,臉上卻掛著溫柔的笑。「親愛的,你可是第一次拜見岳父大人,別忘了好好表現喔。」
「親愛的,我是你的驕傲,怎麼會讓你丟臉呢?」一個小動作,他不動聲色握住我偷偷使力捏他的手牢牢不放,臉上掛著羨煞周遭女人的溫柔笑意。
我幾乎能听到女賓客們的嘆息聲了。
在外人听來,我們絕對是非常恩愛甜蜜的夫妻。
「父親,生日快樂,祝您長命百歲。」終于走到老頭面前,我獻上八股卻不真心的祝賀。我想老頭絕對听得出來,我口氣里的生疏和客套。
對于老頭當年對母親的冷落,我從來不曾諒解。
老頭瞅著我,有些輕諷︰「我還以為你「又忘了」我的生日。」
「父親,我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日子,只是每次都踫上工作忙,所以……」
我狀似無奈地聳肩,自動把以下的歉意省略,誰都听得出我話里應付人的虛假。
大媽和二媽的孩子,都知道老頭講究準時,肯定沒一個敢在這樣重要的日子遲到;我卻是故意遲到,不得不打破多年的往例出席,無論如何還是想氣氣他老人家。
老頭皺了皺眉頭,擺明不相信我瞎扯的借口。
連我自己都不會相信,從十七歲離家以來,我可以年年都忙得沒有空閑回來。
說笑話,大家隨便听听,各自心知肚明也就罷了。
老頭要是扯破臉,丟臉的是他老人家,我可不負責任只管看笑話。
「岳父大人,生日快樂。」在我們父女倆的僵局中,任峽總算找到機會開口。
這個時候,老頭終于把批判的眼神移轉,看著一出現就引起眾女賓頻頻激賞細議的任峽身上。
林議程發現這男人比征信社給的照片還英挺好看,眉心又更皺緊了些。
「漂亮的男人不牢靠。」老頭突然咕噥。
我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錯了,老頭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對于我在電話里跟他說已和人共同生活,不擺婚宴卻入了對方戶籍時,老頭的聲音似乎就顯得有些怪異。
在那通電話之後,我絲毫不意外開始出現征信社的人跟監。
有沒有搞錯?也不知道是誰說要是我沒有對象的話,要在他的生日宴會上替我找個老公,以保我後半生有個倚靠的。想也知老頭實際上在打什麼算盤,肯定有不少政治名流、企業家族願意和老頭來個聯姻活動,好讓兩個家庭魚幫水、水幫魚。
去他的,我才不會成全老頭的利益聯姻,被他拿來當棋子用。
可惡的是,死老頭絕對有能力將我逼到絕路,一旦他們談妥,我想翻身就難了。誰知一時信口說出我早有老公,老頭竟非要我把人帶來給他看不可。
否則,我干嘛狗急跳牆找上圓滿意求助啊!
當初離家時,老頭私下約了我去會談,答應我搬出家里獨立時唯一的條件,便是要我每個月都自動回電報告生活狀況,否則絕對會動用私人力量,害得我無法在外面自力更生。不用說,我認為那是他怕我這個「林議程的女兒」餓死在外頭,會丟盡他的老臉。
現在听他的口氣,難道是——怕我被騙?不,不可能的!
老頭才沒這種人性和時間關心我。
怕我的對象不三不四,到時牽累他的名聲反而較有可能。
「岳父大人,我一直都很珍惜能追到這麼好的老婆,所以我會好好照顧璦真,努力給她幸福,絕對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的。」在我馬不停蹄的各種猜疑的思緒中,眸光灼灼的任峽不慌不忙握著我的手保證,似乎要老頭完全放心把女兒交給他照顧。
听起來真像笑話,在家里他可是嫌我小氣、嫌我不夠大方,什麼都嫌哩。
不過說回來,他認真的口氣還真像一回事,連我都要相信他是發自肺腑、出自真心了。只可惜老頭根本不在乎他會不會對我好,只在乎莫名其妙跑出來的女婿,會不會在外頭丟他老臉。如果他的身份背景夠看,就算他每天在家里荼毒我,老頭恐怕都不在意。
這點,我的資料恐怕給得不夠齊全。
老頭的臉色異常凝重,審判的眼神緊瞅著任峽不放,好一會兒後對我們揮了揮手,指示我們道︰「去吧,好好玩,先去和大家認識認識,晚點我們再聊。」
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老頭似乎很……疲憊?
挽著任峽的手走開,我卻不由自主地回頭多看一眼,十幾年來光通電話不曾見面的父親,這時我才發現,看上去蒼老許多的老頭滿頭華發,已和我記憶里形象嚴肅、寡言厲色的父親印象差異甚多。心頭微酸,我還是硬生生的抹去那感受。
我恨他,我必須憎恨、厭惡讓母親孤寂而終的老頭一輩子。
是的,為了母親我不能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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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盥洗室,一見沒人我緊繃的情緒就垮了下來。
這種人人戴著假面具的場合,早已不適合十七歲就搬出林家的我。不只要面對龐大又陌生的賓客,還要應付自家人尖酸刻薄的嘴臉,真的好累人。太久沒過這種生活,我發現自己真的很不習慣,甚至省了和他們斗法的意願,只想早早離開。
要不是有任峽在,我懷疑今天自己是否還能為母親爭口氣,在宴會上趾高氣揚。
若非他始終給我該有的支持,替我圓滑的化解自家人刻意攻擊我的道道難題,幾次壓抑住我快不顧形象爆發的怒氣,我恐怕會成為今天宴會上的笑話吧!
我不在意別人怎麼說我,可是當他們當著外人嘲諷我的母親,便很難讓我繼續吞忍怒火。
必于這點,任峽好老公的形象真的夠稱職。
我失神望著鏡中,那靠著化妝和禮服襯托出來的美麗身影,突然有些想笑。
這不是我喜歡的模樣,為什麼我要變成這樣?接近我的人,只為了我是林議程的女兒,根本不在乎我是美是丑,美麗只是讓他們少些嘆息的次要品。
知道我已有丈夫,一個個男人就轉移目標,攻向其他還有身價的姐妹。
失笑中,有人推開了盥洗室的內門,正在鏡中和我四目相對。彼此都猶豫了會兒,直到我轉過身直接面對來人,二媽倍受寵愛的小女兒,我的小妹。
她也是剛才唯一沒加入諷刺一族的人。
「璦真姐。」有些陌生,林璦媛還是朝我怯怯的擠出了個笑容。
在離開家里以前,其實我最羨慕的就是年紀最小、受到最多寵愛的這個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