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不寂寞,大概是網路風行的原因之一。可惜深夜上網的,多是寂寞的人。「進來吧。」體諒他的情況,項惠紫聳了聳肩往門外叫。
杳窗遲疑的身影,就這麼走了進來。
詫異閃過項崇恩的黑眸,短短一瞬間已消失在眸底。光從眼神和表情,他已能分辨杳窗和梓泉的不同,他自己也頗為意外。
在他們的互視之中,項惠紫悄悄帶上書房的門離開。
呵,她難得如此善良,像個可愛的小天使呢!
***一瞬也不瞬的,項崇恩盯著局促不安的杳窗許久。
「請問,這麼晚了,你還來找我有什麼事嗎?」許久之後,他不冷不熱的問。身為學生會成員,他家地址跟公開了沒兩樣。
「我——咳咳……」」開口,杳窗便被冷空氣嗆著,咳了起來。
本想假裝無動于衷,但項崇恩畢竟不是個絕情的人,猶豫不到兩秒就放棄冷漠的假象,走向前問道︰「你冷嗎?」
發現他的穿著略顯單薄,所以他有此一問。
如果他沒弄錯,杳窗應該是那時候他在醫院前所救的人。人是他從死神那里搶回來的,讓他覺得對杳窗有些莫名的責任感。
怕氣喘又犯,杳窗努力調整著呼吸,朝他感激一笑的搖頭否認。
「不冷你會咳成這樣!」看他大口大口呼吸的樣子,似乎說缺氧正確些。無論如何,項崇恩都發現他不太對勁。
「這是……老毛病了……」重重吐著氣,杳窗有些辛苦的解釋。
「什麼老毛病?」知道病因,總是比較能夠應付突發狀況。項崇恩邊問邊月兌上的薄外套,不容反對的硬披在他身上。
天性雞婆,他還是怕他會感冒。
「謝謝。」拉著衣服的兩側,杳窗感受到那股溫暖的氣息,一種屬于項崇恩的清爽味道,悠然嘆道︰「其實,我從小就有氣喘的毛病,不過現在已經比較能控制住。」雖然還是必須隨身攜帶藥物和吸入劑,但癥狀並沒有持續惡化也是事實。除了季節交替的時候,他犯嚴重氣喘的情形已不多。
「氣喘?」難怪總覺得他比梓泉蒼白些。這樣說來,一直分不出他們其實是兩個人,他真的是遲鈍到白痴的地步。怕他隨時有暈倒的可能,項崇恩想了想後,便拉他在書房里的小沙發坐下。
老實說,他並不清楚氣喘病發作起來會有多嚴重。
「嗯。」杳窗點點頭。
「既然身體不好,就該乖乖待在家里休養,你這麼晚還跑來找我干嘛!」萬一在十路上出事,要他怎麼對梓家的人交代?
出自于關心,項崇恩的眼神和口氣都隱隱透露著嚴肅賊一斥責,並不認同他不懂照顧自己的作法。
能听出他並非生氣,杳窗的目光灼灼發亮,更加執著于此行的初衷。
他想知道項崇恩是不是那個能救贖他的人。
***在最短的時間內,梓泉開車沖到項家門口。
一到就把車子丟在項家門口,他急速迎向等在門口的人。
抓住項崇恩的雙臂,梓泉急切地問︰「他怎麼樣了,人呢?」
「他沒事,別那麼緊張。」見梓泉慌張的神態,項崇恩不由得安撫著。
想起昨晚突然犯氣喘的杳窗,只能留下來休息到天亮,再請項崇恩打電話回家。沒想到杳窗犯起氣喘如此嚴重,痛苦的表情像是快要死掉一樣,吃了藥才慢慢控制下來,令項崇恩著實有些意外。
杳窗……似乎是不能太過激動。
然而,當杳窗說到傷心的前塵往事,似乎也沒有他插嘴的余地,當個好听眾是他惟一能做的事,不是嗎?亦或許……他該抱杳窗?
「抱我,讓我溫暖起來,求求你!」說完故事,杳窗悲傷地祈求。
「我可以給你溫暖的擁抱,但給不了你溫暖的心。」望著杳窗青白的臉色,項崇恩突然有些領悟,嘆了口氣似絕情又似開導地道︰「心遺落了給誰,你就該找誰討去。」
在某些時候,他總是能夠狠下心來,只要他認為有狠心的必要性。
如果杳窗要找一個代替那個人的替身,找他絕對只會再度受到傷害。畢竟,他心中惟一空下的位置,已給了那個倔強的人。
不知如何領悟的,他就是漸漸能夠分辨,對他們的感情有何不同。
似乎沒料想到這樣的回應,杳窗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淚,控制不住地潸然落下。
靶覺心髒突然狹緊,他的呼吸急促不穩起來,身體開始變得好熱;他的雙手抓緊住胸口,一次喘得比一次厲害。
「杳窗!」
項崇恩沖上前扶住他的身體,眼見他的表情愈來愈痛苦,額頭冒出許多的汗水,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藥……」咬緊牙關,杳窗顫抖著手伸入口袋里模索。
突然間,他找藥的動作停了下來,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項崇恩的臉;有種奇怪的感覺擄住他的心,似乎就這麼死去也無所謂了。
好累,他不想再掙扎了……
「他不見了整晚叫沒事?!」
突然,梓泉的吼聲,拉回項崇恩飄回昨晚的思緒。
項崇恩不語的看著梓泉。
藥是他從杳窗的口袋里翻出來,硬塞進杳窗嘴里讓他吞下去的,可是他忘不了杳窗那一瞬間自我放棄的眼神。那眼神讓他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如果杳窗只是想要個溫暖的擁抱,既然他給得起,為什麼他不能給他一個緊緊的擁抱?
答案,其實他比誰都清楚。
以為是種溫柔,以前的他總是在許可的範圍內,以那自以為是的溫柔對待愛慕者;結果,只是讓更多人想不開,受到更多傷害罷了。
對于杳窗,他不願意重蹈覆轍那種錯誤的溫柔。
對于杳窗交付的命,他必須負責的,不是嗎?項崇恩並沒有忘記救下杳窗那天曾經對他說過的話。杳窗不要他的命,他也得讓他好好活著。
「別不說話!」項崇恩一瞬也不瞬的眼神,看得梓泉好不自在。
本來憤怒不安的心,突然被異樣詭異的情愫佔據,以奇怪的節奏怦怦跳著。越是這樣,他越沒有辦法保持理智的情緒。
「話說在前頭,是你親愛的哥哥自己找上門來,並不是我誘拐他。」面無表情的拆開梓泉緊抓著他的手,項崇恩沒有抗議手臂上的疼痛,以不帶感情的聲音陳述事實,提醒道︰「他會發病也不是我的錯,你不必對我這樣大小聲。」
除了撇清關系,項崇恩不卑不亢的聲音,讓梓泉全然听不出他的喜怒。
愣愣地望著被拍下來的雙手,梓泉又感受到項崇恩的冷漠。一旦發現他和嵐是兩個人,項崇恩就不再把心思花在他身上了嗎?多現實殘酷的人哪!
察覺自己的在意,梓泉只能忿忿地瞪著眼前的人。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那份在意。
老天,他真的不知道!
「要進去看他了嗎?」不明白梓泉眼神中的憎恨,項崇恩的心不免緊緊揪起,只能努力保持聲音的平穩。
唉,梓泉肯定是恨死他了。
再怎麼自作多情,他也還分辨得出來對方眼中的喜惡。
有時候,他真的希望自己笨些、遲鈍些,感受不到對方的心意,自然不會總是被愛的人所傷。
誰會知道呢?誰都以為他是個樂天派的粗線條,在愛情里的他竟會無比脆弱。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讓他心中說不出口的感覺苦澀無比。
笨的人,總是活得比較快樂,所以他羨慕笨的人。
「請老實告訴我,你打算對嵐怎麼樣?」沒回答他的話,梓泉徑自問道。「對杳窗怎麼樣?」項崇恩琢磨著這句話,表情還是讓人看不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