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狡猾了,竟然明捧暗嘲而讓她措手不及,又不能丟自家面子的反嘲。幾次交鋒,她總覺得像白晴這種人跟不聲張的恐怖份子沒兩樣,比目中無人的陸琦還需提防。
至于朱利葉,最好別正面和她起沖突,否則也討不了便宜。
心機不如人深,她的高傲踫到她們總是少了分勁道。
在暗潮洶涌的對峙中,所有人終于一一入座。
「我們打算在後天整理行李回台灣。」用餐中,陸琦突然宣布道。
納德銳利的視線投向她,綠眸瞬間轉黯。
白晴三人彼此對看一眼,視線最後集中在陸琦身上。她們倒是不在意琦沒經過她們的同意就擅自決定了回台灣的日子——雖然荷蘭除了這里,她們哪里也沒去過。听莫莫說陸琦掉過淚的事以後,白晴和朱利葉早知道歸期不遠矣。
氣氛更加冷凝,所有人屏息等著納德的反應。
納德終于放下刀叉,鎖住她刻意避開視線的眼,清清楚楚地道︰「甜心,別想甩掉我,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不會讓你丟下我。」在各人的注視中,他表明了陸琦回台灣他就跟去台灣的宣言。
羅蘭手中的刀叉匡當落地。
***
扯起陸琦的手臂,維倫納德像強盜般拉著她往門外走。
雖然努力掙扎,陸琦還是敵不過他的力氣,只能由他拖著她走。
老實說,她真的不喜歡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又無法拉平男女先天上力量的差距,也只有這種時候,她很清楚他若要對自己不利有多容易。以納德的個性,沒仗著先天優勢霸王硬上弓,或許也是一種對她的體貼,她知道他曾有多次機會。
一到無人之處,納德將她擁入懷中,恣意封上她的唇瓣。熟悉的熱度涌上,她又被迫回味和他相屬的激情美好,差點就要忘了不該如此放縱;但他的掠奪來得狂妄而強烈,絲毫不給彼此喘息的機會,像在向她索取著生命的力量般,讓人不忍拒絕。
他有什麼好……值得她動心?
納德根本是個既輕佻又魯莽的男人哪!她是否因為已知道那兩抹相異的靈魂是同個人,所以她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他們不同的特質?可笑的是,納德這家伙只會佔她的便宜,淨對她做些不夠紳士的事,她卻無法抵抗來自于他的熱情。
任他索吻,陸琦陷入迷惑中。
「你在想什麼,喜歡上強吻你的我?」不見她反抗,他突然拉開彼此的距離輕哼。
她竟然在接吻的時候思考,太過分了。
深深望著他,陸琦終究沒有回以反諷,只是簡單地道︰「不,我想的是到底哪個才是原本的你!」
她真的弄不明白。
「你厭惡現在的我嗎?」他突然問,口氣異常認真。
猶豫了會兒,陸琦搖了搖頭。
「我和他,都是原本的『維倫納德』,本來就都存在。」她眼底的疑惑讓他苦笑,眸光開始飄遠。「你相不相信,人都有善惡本質,只是我們的本質被迫一分為二,各自有了獨立的思想與感受,再也無法成為一體。」
他開始訴說著一段故事。
***
維倫納德曾有個摯愛的未婚妻,在四年前遭歹徒施暴,她受不了羞辱而自殺。從她自殺的那天起,維倫納德的人格就此一分為二,各自承受著傷心的痛;而他的未婚妻,有著長而美麗的烏黑秀發,教人見過就難以忘懷那烏瀑的美。
納德不否認,他是憎恨著她口中的維倫才硬是將兩抹靈魂分離。
陸琦听得心疼,沉痛地道︰「我不想當別人的替身。」
原來他們之所以會對她一見鐘情,只是因為回憶。他的人格分裂是受了未婚妻之死的打擊而造成,但若兩個人都無法忘掉摯愛,那她對他們又算什麼?
逝者已逝,生者何堪?
「不!你並不是她的替身!」他很肯定自己並未錯亂。
是她有種可以拯救他們的氣質,同時吸引了兩顆分離已久的心,進而讓他們迷戀著她的風采,重新學會愛人的方式。
所以,他們珍惜著她,不願放棄。
陸琦的笑容在風中顯得有些淒楚,凝視著他的黑眸泛起了冷光。
「你又如何確定?」她只留下這句話。
一句話,問得納德無語。
心慟的聲音,逐漸消逸在他內心刮起的冷風之中。
***
人算不如天算。
陸琦怎麼也想不到會讓突發事件改變了預定的歸期。
棒日一早就要趕往機場搭機返國,正準備就寢的她卻突然感到有些心神不寧,下一秒,她就听見像催命符似的敲門聲響起,立即跳下床跑去開門。
赫然看見納德站在門外,她下意識拉緊睡袍的領口。
「你有什麼事嗎?」陸琦半合房門,露出防備的臉色,沒打算讓他進房間來。
她想回台灣好好厘清思緒,他會不會跟著去是他的事,她絕不會輕易改變這個決定。
「我想你應該會有興趣知道,火種要臨盆了。」
將她躲壞人的態度看在眼里,納德只是似笑非笑地撇著唇角,環著雙臂站在門外。
就算她沒說,任何人都看得出她這些日子以來,和火種已培養出一種特別的情感,至少火種認了她當主人。
「火種懷孕了?」她頗為訝異。
別說火種要臨盆,她根本不知道火種是母馬,而且還是匹懷有Baby的母馬!要是她知道,怎麼可能三天兩頭騎著它在雨中散步,耗上彼此的耐力?
「怎麼,它沒告訴你嗎?」他挑了挑眉,語中淨是笑謔。
並非和馬吃醋,但她和火種在一起的時間比他還長,這是所有人可見的事實。
「火種要是會說話,你們可以送它去上電視!」瞪了他一眼,陸琦因為意外的消息顯得有點浮躁,總覺得他是有心隱瞞火種待產的事,故意等到她要回國前才說出來。「別只會悠悠哉哉報著消息,它現在怎麼樣了你知不知道?」
怕是難產,他才會在半夜告訴她這件事。
「別擔心,距生產還有些時間。」生產時刻未到,維倫納德只是先來告訴她一聲,以免若有意外,她會將罪名數落在他的頭上。「不過,它的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所以我才來告訴你一聲,或許你去看它,它感覺會好些。」
馬是有靈性的動物,自然會認它認定的主人。
「我要去看它。」頓了一秒,她立即點頭便自房里拿了外袍。
披起外袍,陸琦催促著納德的腳步,匆匆跟著拿手電筒的他往外走,最後他們走進倉庫。
因為火種容易受驚,他們馬廄里有上百匹的馬,若有騷動恐會造成它情緒上的不穩定而難產,所以才將它安置在這個放農具的倉庫待產。
倉庫靠幾盞昏黃的燈泡照明,視線並不是很清晰,但依舊能讓人辨別倉庫里各項置放的用具,里頭的空氣,因為近來陰雨綿綿的天氣而有點潮濕。
火種斜躺在鋪滿乾草的角落,正噴著重重的鼻息朝她望來。
有人在一旁照料著它,試圖安撫它產前的不安。
掃了倉庫內的東西一眼,陸琦立即越過納德朝火種走去,她在它的前頭蹲下來,朝照料它的人問道︰「它會沒事吧?」
「胎位正常,可是它很不安。」照料火種的人嘆道。
火種本來就是匹比較神經質的馬,所以脾氣才會老像荷蘭的天氣般陰晴不定,再加上這是火種的第一胎,可想而知它為何會如此浮躁不安。
「要生了嗎?」理解地點頭,陸琦又追問。
「不,大概還要兩天。」只是火種太緊張,怕它早產才守著。
火種是血統優良的名馬,產下的小馬賣價也不低。只要小馬沒有缺陷,早有許多馬商準備競買,所以格耶雷先生早吩咐過要細心照料,他才不敢輕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