闢厲耘做了一個有點不好意思的表情,「還沒。」
「朋友介紹的嗎?」
夏若琪剛問完,就覺得自己有點蠢,他都說過在台灣還沒交到什麼朋友,會有誰介紹對象給他?
所幸官厲耘沒注意到這點,乖乖的回答了她的問題,「她是我表姊的朋友,去年回台灣時,不小心看到的。」
夏若琪眼楮浮現一絲粉紅,「然後一見鐘情?」
偶然的一眼,男生對女生一見鐘情,為了她,完成學業後千里迢迢回到台灣——是這樣嗎?是的話就太浪漫了。
這不是人生,這根本是偶像劇。
「她眼楮很大、愛笑,但還沒有美到那種地步。」
「很善良?那種會把路邊小貓帶回家養,或者是你剛好看到她把雨傘傍了行動不便的老人,然後自己淋雨回家?」
「也沒有那樣戲劇化。」
「總有個原因吧,大象也是從小貝比變成巨無霸的啊。」夏若琪戳戳他的肩膀,「快點告訴我,不然我晚上會睡不著。」
男人笑了笑——她果然都忘記了。
當時她是國中生,他呢,才小五,有次放學,他被幾個六年級的圍住,大家都知道官家父母生意做很大,他們想跟他「借錢」。
說是借,其實也就是勒索。
小五的官厲耘當時怕得不得了,乖乖交出所有現金。
但那些孩子顯然對兩千多元並不滿意,開始推他,恐嚇他,當他覺得自己可能會挨揍的時候,有個穿著國中制服的女生從巷口沖進來,一邊跑一邊淒厲的大喊,「非禮啊,著火了,搶劫啦,救~命~啊~」
小流氓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呆了,不到一分鐘,就有好幾個路人听到聲音過來幫忙。
那女生見到幾個小流氓被好心人壓制住,轉身問他,「沒事吧?」
小男生搖了搖頭,覺得心里怦怦跳。
這姊姊雖然一路狂吼亂叫,可是……可是……
「應該有人報警了,你先坐著休息一下。」
後來,警察到了,受害者、小流氓、目擊者,通通去警局作筆錄,阿姨到警察局接他時,臉都白了,一直問他有沒有怎麼樣,又跟那姊姊一直道謝。
餅了幾個月,有天官厲耘回家時意外的發現那個姊姊居然出現在賀家飯桌上,賀明臻說,這是她英文能力班的同學,叫夏若琪。
雖然才差兩歲,但國中生跟小學生好像是兩個世界的一樣,官厲耘被命令稱呼她為若琪姊。
她常常來家里玩,官厲耘幾乎三五天就會見到她一次,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介意自己比她矮半個頭,開始介意她跟賀明臻討論起學生會長時那閃閃發光的神色。
闢厲耘知道自己喜歡上她了,他的「救命恩人」。
小男生在心中暗暗發誓,過幾年,等到自己比她高的時候,就要跟她告白。
只是,還來不及等到自己比她高,父母帶著他飛往美國,他就這樣結束生平第一次的單戀。
念高中時,拜網路普及之賜,他跟賀至顯、賀明臻藉由網路聯絡上了。
賀明臻以前寫日記,網路普及後她寫部落格,相簿里不乏夏若琪的身影——看到幾年不見的初戀情人,他只覺得很懷念。
今年夏天,姨丈六十歲生日,他特別回台灣給「爸爸」慶生,只有至親朋友出現的場合里,他看到了夏若琪。
頭發短短的,穿著一件白圭女圭裝,沒有耳環,沒有項鏈,唯一的裝飾是頭發上那只水晶蝴蝶,看起來自然又美好,她正跟賀至顯說話,講到開心處,拍手大笑,雙眉彎彎,眼中滿是笑意——官厲耘突然有種說不出話的感覺,那些他以為淡去的心情,突然又慢慢涌現。
他告訴自己,是錯覺,畢竟兩人都多久沒見面了,孩提時代的感覺又怎麼做得了準呢。
可是回到紐約後,他卻常常想起那日她的模樣,又仔細重看了賀明臻的部落格,甚至存了幾張她的照片在手機里,發現她喜歡的都是樣式簡單的東西,于是,當經過街上櫥窗看到一件設計簡約的洋裝時,他會想,不知道夏若琪穿起來是什麼樣子,看到中性造型的手表,他也會想,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這樣的設計。
一個月、兩個月……官厲耘終于決定,他得回台灣做了斷。
「雖然不能說是一見鐘情,但我的確有幾個特別難忘記的畫面——因為忘不了,就想說,好吧,既然忘不了,那就確定一下自己對她的感情到底只是一種距離產生的美感,還是她真的就是我的真命天女。如果是前者,我弄清自己的心情後自然會放下,如果是後者,那就娶回家。」
夏若琪拍了拍手,豪氣萬千的說︰「做的對。」
「琪姊也覺得這樣好嗎?」
她完全沒注意到他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繼續朝鍋中丟肉片,一邊丟,一邊說︰「小時候要喜歡上一個人很容易,可能那個人只是跟自己共用一張桌子,就喜歡上了,長大一點就會有點條件限制,譬如說,籃球校隊、學生會長這類,必須有個亮點。等到進入社會,條件就更多了,工作、性格、薪水、家庭構成,都必須互相接受才行,既然有喜歡的人,那就要把握機會,怦然心動的感覺也不是想要就可以擁有的,我現在只有爬樓梯時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琪姊幫我加油吧。」
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快要被賣掉的夏若琪放下湯匙,非常誠懇的說︰「加油。」
第4章(1)
年底將近,喜帖越來越多,而試圖把夏若琪跟別人湊作堆的人也如雨後春筍般冒出。
「我的外甥真的很老實。」
夏若琪聞言,秀眉微揚,心想,又來了——雖然很想說你外甥很老實關俺啥事,但基于禮貌,還是得微笑以對,誰讓眼前的雞婆,呃,不是,誰讓眼前這位正在推銷自己外甥的老太太是泥姐的婆婆呢。
舞字並不是什麼企業,只有一個高層,就是泥姐,她一手掌握生殺大權,想讓誰留誰就能留,想讓誰滾誰就得滾,所以說,泥姐的婆婆就是他們所有人的婆婆,夏若琪雖然不是什麼小老鼠,但是也沒有熊心豹子膽拿自己的工作開玩笑。
于是乎,即使心中萬分不耐,還是得對泥婆撐著笑臉。
「他在美國念大學的。」
那又怎麼樣?
小時候听見誰從美國讀書回來還會覺得了不起,現在拜網路之賜,這世界早沒有秘密,夏若琪國中時就曉得美國不是每所學校都是哈佛耶魯,也有那種用錢就能換到的學位,何況,泥婆大概不知道有人出國念中文系吧。
「他啊,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很乖。」
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是很好,但不等于很乖。
去年媽媽的好友張阿姨介紹了一個不煙不酒不賭的,兩人來往三四個月,男人幽默風趣,對她也溫和有禮,跟以前那些吃過幾次飯就暗示過夜的人完全不同,她還以為遇到良人了,沒想到有天打開電視,赫然發現男人銬著手銬,一臉狼狽的出現在電視上,主播巴拉巴拉的念著新聞稿︰
警方今晚破獲一樓一鳳式的婬窟,逮到好幾個正在進行交易的男客,特別的是這個應召站以俊男為賣點,專接男客人……
青天霹靂也不過如此。
不煙、不酒、不賭,但很愛嫖,還嫖男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對方竟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發誓自己只是去見見世面,心里真正愛的人只有她——但夏若琪也不是初出社會的小女生,對人性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如果她現在相信男人去嫖只是」見見世面「,那她以後就得一輩子自欺欺人說他只是去見見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