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封神四十八年秋,世宗病逝于清涼殿,舉國大喪。
同日,冷天放率軍敉平四大門內內亂,宣布京兆繳械戒嚴,六相臨朝聯合輔政。
啪!
樓姜兩手掩著嘴,怔看著領著大批人浩浩蕩蕩直闖冷宮的南內娘娘,不遺余力地狠命將巴掌甩向芸湘。
南內娘娘氣抖得渾身戰僳不止,「是你慫恿他造反的?」
她怎也想不到舒河竟會做出那種事,若非聖上駕崩導致逼宮不成,而六相又堅持不處分所有興兵的皇子,以免天朝後繼無人,天曉得舒河會有什下場?
芸湘靜跪在她的面前,一縷血絲自她的唇角流下。
「我並不想為自己月兌罪,娘娘認為是什,那便是什。」逼宮未成,她固然遺憾,但只要事情沒演變成她預想的最壞局面,舒河也沒有性命之虞,她就該深深慶幸了。
「你……」南內娘娘听了更是心火難抑。
「娘娘,咱們還是走吧。」伴著南內娘娘來的掖庭輕拉她的衣袖,很怕這事會傳到皇後的耳朵里。
她含怨的雙眼瞪向芸湘,「先皇竟要你這種人陪殉……」
與芸湘相處了那多年,即使她深知芸湘的聰明慧心,但芸湘卻不會明白她自听見聖上要芸湘陪殉以來,她的心有多痛。
為了聖上,她耗盡了心血,與後宮嬪妃們爭奪聖上爭奪了大半人生歲月,但即使她能自佳麗三千中月兌穎而出,母憑子貴榮升一等貴為南內娘娘那又如何?她永遠沒有一個完全屬于她一人獨有的夫君,也不能擁有一份可以不與他人分享的更愛,只要宮中又新進了一名女人,聖上對她的愛就又被剝奪了一分。
可是芸湘卻可以擁有她所得不到的那些,在背叛了聖上後,芸湘有了舒河死生不渝的愛,這在她們這些永不能得的女人眼中看來,是何等諷刺?她原想,在世時,聖上不能全然屬于她,那她等到死後陪殉總可以了吧?可是芸湘不但搶走了她的兒子,還奪走了與聖上永遠在一起的資格。
「娘娘不必多慮。」听出了她話里深藏的怨憤,芸湘抬首迎上她的眼,「我從不是先皇的人,生既不同衾,死亦不同穴。」
南內娘娘微瞇著眼,「什意思?」
「我不陪殉。」
「你說什?」聖上哪個嬪妃都沒指名,獨獨就指了她而已,聖上當然也明白紅杏出牆的她究竟和舒河做了什好事,而她竟然不把聖上的考量和這做的苦心當作一回事?
「我愛的人是舒河,不是先皇。」她大聲地說出心衷,再也不想躲藏。「況且,為了我肚里的孩子,我不能死。」就算是有罪,那也是她一人的,她月復中的孩子不該與她同罪。
「你想抗旨?」南內娘娘氣得連聲音都隱隱抖顫。
芸湘沒有回答,兩手緊抱著自己的月復部,試著不著痕跡地向一旁的樓姜求援。接收到她視線的樓姜,沉著聲,在人群中挪動腳步開始往外移動。
「由不得你!」被憤恨蒙蔽了雙眼的南內娘娘,累積的淒怨再也忍不住爆發出來。
「娘娘?」掖庭不明所以地望著她。
「拿白綾來!」
在听到那四字時,已到門外的樓姜,不顧自己的病體拔腿在廊上飛奔起來。
「娘娘,先皇的旨意是要芸美人在百日時……」掖庭為難地皺著眉,一室人們的表情,也顯得無法同意。「現在就要她……這……」
她不願改變心意,「哪來那多廢話?反正到頭來她還不都是一死。」
「但……」先皇明定是百日後,此時這做,難道皇後不會有動靜嗎?
南內娘娘兩眸一瞇,陰冷地看向反對的眾人,當場令眾人噤若寒蟬。
「她若不從,就將她架上去。」她深吸口氣,在大步踏出房門時沉聲地交代。
芸湘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決絕的背影,在房門緊緊被掩上時,止不住的寒顫漫了她一身,室內凝重的氣息轉眼間被走向她的掖庭所打散,她直搖著螓首,兩腳不由自主地頻頻往後撤,眼睜睜的看她們取來白綾,試著將它拋上房內的橫梁。
「救命……」樓姜微弱的叫喚聲在空無一人的大庭上響起。
沒有人響應她的叫喚,所有的宮娥們,在這一日,似乎全都消失在空氣里一般。
樓姜頻喘著氣,慌張地站在原地思考,赫然想起,除了她與芸湘外,所有人都在今早被掖庭領去宮後的祠堂里悼祭先皇,可是,這也不至于讓宮中連個留守的人都沒有,還有看管她們的衛兵也不該全都不見了才是啊,難道說……南內娘娘根本就是有備而來?
「救命……快來人救命啊!」她急忙奔至宮門門前,握拳使勁捶打著門板,希望外頭的人能夠知情。
沉重的宮門在敲擊不過多久便震動了一下,樓姜收回雙手,愣愣地看宮門緩緩被人推啟,接著,冷玉堂的臉龐便出現在宮門的縫隙中。
「樓姜?」在冷玉堂推開宮門後,隨著他進來的舒河不解地看著她蒼白的臉龐。
「王爺!」樓姜忙不迭地撲跪至他的面前,兩手緊扯住他的白袍,「王爺,求求你救救芸美人吧!」
他猛然拉起她,「芸湘怎了?」他好不容易才自太廟月兌身,並躲過東內的人來這想告訴芸湘他沒事,可是她卻出事了?
她急得掉出淚,「娘娘,南內娘娘她……」
舒河沒有听完她的話尾,隨即扔下她直往里頭跑去,一路上,靜謐得太過異常的宮院竟沒有一絲人影,就連尋常駐守在芸湘那一院附近的守衛也不見半個人,這令他愈跑愈急,心慌得像是那顆心再也不能安然置于他的胸坎內。
在他就要跑至芸湘房間的廊上時,一拐彎,他迎面撞上了正欲離開的南內娘娘。
「你來做什?」被嚇著的南內娘娘震驚地撫著胸口,隨後立刻板起了臉龐,話里有著明顯的阻嚇。
「你又來這做什?」舒河厲眼掃向她這個根本就不該出現在這的人,「芸湘人呢?你對她做了什?」
「我……」
驚見心虛自她的臉上一閃而過,舒河頓時驟感不對,在明白過來時,他已用力推開她朝芸湘的房門跑去。
「舒河!」來不及攔下他的南內娘娘在他身後大叫。
房門應聲被止不住的沖勢撞開,方停下腳步的舒河抬起頭,一段白綾懸在房中,遭人推上去的芸湘,兩手捉住緊勒住她喉際的綾巾在空中掙扎著,可是下方的宮女們卻握住她的雙腳使勁的往下拉。
他駭然大叫︰「芸湘!」
在他的叫聲中,宮女們震愕地松月兌了手紛紛回過頭來,他沖上前推開她們,急忙抱住她的雙腿將她弄下來,甫落地,芸湘便癱軟在他懷里劇咳不止,張大了嘴拚命汲取救命的新鮮空氣。
拔膽俱摧的舒河嘶聲地吼向她們,「誰準你們這做的?」
「王爺……」被嚇得花容失色的宮女們退聚至門房附近,可她們並沒有離開,似乎仍是要完成南內娘娘的命令。
「滾出去!」她們的不死心,更是令他怒火中燒。
冷玉堂猛然一拳擊向灰牆,在眾宮女的驚叫聲中將牆面擊出數道裂縫,嚇得宮女們奔出門外走避後,他索性關上房門站在外頭,赤瞪著一雙眼看誰還敢再走近這里。
「你來了……」蜷縮在舒河懷里的芸湘,費力的抬眼,在換過氣來後疲憊得無法移動自己分毫。
蝕心刻骨的恐懼感始終縈繞不去,彷佛根本就沒有離開過,舒河坐在地上緊緊將她抱在懷中,既驚且痛,急切的喘息吹拂在她的發上,隨後想確定的吻立即落在她發上、額上、面頰。